墨姝再次醒來時已經在回皇宮的馬車上了。
旁邊的女醫見她醒後起身去叫人,錦衣女子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頭上的寶石流蘇搖搖晃晃,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反而比十幾年前更有成熟韻味。
“小公主長年營養不良,身上還有多年留下的舊疤,右腿因墜落的骨折傷需修養一週,否則會落下殘疾風險。”女醫如實稟告後離開。
墨姝倒沒什麼,腿上的傷本就是故意弄出來髒方華的,舊疤則是修煉不當自己搞的,但譚皇后聽完眼淚更兇了。
“阿姝,以後有孃親在就沒有人能欺負你了,那個師兄已經被我嚴懲了,你不用擔心委屈。”
見少女蒼白臉上的眼睛盯著自己,譚皇后以為她不信,停頓片刻後解釋:“當年你剛出生時皇宮就遭了刺客,刺客將你擄走後沒了聲息,近日才有訊息說你在憫花闕,是……”
“紅月姑姑呢?”墨姝打斷,開口第一句話。
譚皇后怔愣著接道:“她是風燁的侍女,自然是留在憫花闕了。”
“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從小別人都罵我是爹孃不要的野孩子,”將她傷心的模樣收入眼底,墨姝垂下眼,“闕里只有紅月姑姑關心我,我天生廢物不能修煉,紅月姑姑便把修煉中的趣事告訴我,從不嫌我煩……”
在少女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譚皇后心越來越痛,雙腳幾乎被粘在地上動都動不了,她下意識想逃離這裡,又不禁想若是當年沒把這孩子送出去,是否會是不同的結果。
正當她臉色蒼白要逃走時,卻見少女抬手笑著將自己的淚痕擦去。
“不過如今我有孃親啦,孃親這麼漂亮不要哭的,哭了就不好看了。”
“好好,”譚皇后回神,將她抱入懷中,“你不怨孃親就好。”
“我怎麼會怨孃親呢?我聽他們說過,孃親可是一朝皇后,當年的絕世天才,更是拯救了世界封印惡靈的英雄!”少女眼神亮晶晶的。
譚皇后臉色一僵,說了幾句安心休息的話語,又匆匆離開。
“你大可不必加最後一句話。”燭照聲音幽怨。
“我肯定要噁心她一下的,”墨姝笑意盈盈,心情大好,“我昏倒後如何?”
“和你猜得差不多,方華被押下去懲罰了,方風燁開的口,他原本想查驗你異常情況的,但譚雨濯現在不信任他,沒有同意。”
“只是懲罰啊……”
方風燁主動開口就是要保方華的命,這讓墨姝有些好奇。
像他這麼愛女主大機率會讓徒弟死消解女主不滿,竟然沒有這麼做。
燭照幸災樂禍:“在靈堂上他們就吵起來了,兩個人的關係暴露後那些弟子長老全傻眼,就算日後方風燁捂嘴,也會走漏不少風聲。”
畢竟女主表面是永州皇朝的皇后,在那些長老弟子看來,闕主這麼做就是明晃晃給人皇戴綠帽。
墨姝:這是他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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憫花闕距離永州皇城不遠不近,當年的方風燁為大陸十大高手,靈能孔雀明王自然飛行迅急,這次皇城馬車出行眾多,又是靈獸騎行,慢悠悠地飛了三天。
期間墨姝乖乖待在房間休息休養,譚皇后下令誰都不能打擾她,等到馬車停靠在皇城宮門前,她被攙扶下車才看到了自己的三個哥哥姐姐。
皇城前的廣場寬廣無邊,兩排宮人提燈候在石橋兩邊,後方的宮宇輝煌無比,雕樑畫棟,乍眼望去氣勢磅礴。
墨姝好奇地四處打量:上次看到這宮門還是在上次。
兩個面容相似的青年並肩而立,一黑一紫,其中身穿紫衣的掃過少女土包子進城的模樣,雙手抱胸嗤笑一聲:“沒見過世面。”
另外的黑衣青年眉頭一皺,不過並未開口說話。
而他們身後的粉裙少女神色淡淡,更是連眼神都沒往這邊瞥。
“二哥好,”墨姝揚著笑臉看了回去,聲音甜甜,“我從小在憫花闕長大,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看的屋子。”
真誠才是必殺技。
即墨祁有些心虛地別過眼,僵硬地轉移話題:“你是怎麼看出我是你二哥的?”
他和即墨辰是雙胞胎,從外貌上看幾乎一模一樣。
墨姝眨眨眼:“孃親和我說,大哥更穩重。”
言下之意便是罵他輕浮。
聞言,即墨祁眉眼抽搐,後悔問出了這句話,都沒想應答,直接抬步離開。
墨姝看著他的背影也不惱,扭頭望向另外兩個人,又乖乖叫了兩聲。
即墨辰點頭示意,雙眸冷漠。
即墨瑤也轉過臉來應了聲“四妹妹”。
看來主角團對她的印象都不咋滴。
墨姝並不意外。
在原書中,即墨川的三個孩子性格分明。
大哥穩重,二哥耿直,三妹清冷。
尤其是天資最高的即墨祁被寵得無法無天,曾經在學府中闖出多個事端,都是女主即墨瑤給他收拾的爛攤子,於是在女主中期不顧一切愛上妖族少主時,他便成了二者愛情的看門狗、鍊金石。
為了幫妹妹除掉情敵,他不惜惹上蛇足公主被廢了半臂,也只是換來女主一聲毫無感情的“可惜”。
“阿姝,”遠處接完訊息的譚皇后匆忙趕來,片刻猶豫後牽起少女的手,“本來孃親想讓你好好休息的,不過國師他那邊很關心你的傷勢,孃親先命人帶你去摘星閣好不好?”
關心傷勢是假,檢視體內惡靈才是真。
墨姝點點頭,她沒有拒絕的權力,臨走前神情可憐巴巴,向著母親和哥哥姐姐告別。
譚皇后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即墨瑤頭上戴著的金釵配飾,忽而想起:“阿姝,你沒有長命鎖嗎?”
而少女目光迷茫:“孃親,長命鎖是什麼呀?”
見對方神情沉下,墨姝扭頭搭上宮人的手臂,輕輕勾起唇。
她就喜歡給方風燁那傻逼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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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藏好了,可別漏洩。”
摘星閣位於皇宮北側,墨姝望著七層閣樓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回想起一歲時經歷的痛楚,她暗下眼眸,藏起情緒。
燭照本想反駁這麼不信任他,可望見少女垂下的眼角,最終還是乖乖道:“有滅星鐲打掩護,他們最多隻覺得傳聞有誤,魔氣被鐲子吸收了,懷疑不到你身上,放心吧。”
想當年他也是橫空出世的大能,要是隨便個國師就能查到他的氣息,那還混什麼。
“不,我是怕你看到仇人忍不住火氣現身。”墨姝乾巴巴地道。
燭照氣得要死,後悔安慰她了:“你一個小屁孩都能藏住委屈,我為什麼不能?”
墨姝這才放心,進入摘星閣後一眼便望見了在木窗旁作畫的錦袍男子。
男子黑髮好似瀑布般披灑下來,一身月牙白長衫,閃著瑩瑩光澤,姿態雅緻。
墨姝:很符合她對小說裡國師的刻板印象。
“四公主。”他起身相迎,微微一拜。
“國師大人好。”
納蘭國師望進少女清澈的雙眸,裡面無怨無恨,坦坦蕩蕩。
他便低頭說了些客套話,開始走規定好的程式“治療”,並未發現奇異的地方。
“公主好好療傷便是。”
“謝謝大人。”
墨姝臨走前,無意瞥過側室中的屏風,轉身離去,=直到少女背影徹底消失在閣樓內,屏風後面的人才緩步走出。
“陛下,公主身上沒有絲毫魔氣,大抵是滅星鐲的作用,畢竟這鐲子在此之前從未用過,或許是傳聞有誤。”納蘭國師望向男子漆黑的眼眸內,輕聲道。
“滅星鐲呢?”
“這不屬於臣擅長的領域,”他緩緩搖頭,“至少表面看是沒有異樣的。”
“那便過幾日將她送入學府內,讓擅長的人看。”即墨川一身黃袍容貌俊美,卻因為極度淡漠的神色為他添上了幾分硬冷,他緩步走向窗邊,望著宮牆邊一瘸一拐走遠的少女。
“陛下,學府中人妖兩族交雜,八方勢力更是盤根錯節,公主還是個毫無靈力、心思純淨之人,恐怕會陷入危險之中。”納蘭國師說得很委婉。
“惡靈未滅尚且不能安心,惡靈若是已滅,一個上古神器便應從她手上取下來。”
即墨川很不喜事情超出自己掌控,不過小女兒未死倒是給情敵添了不少麻煩,這一點他還是萬分愉悅的。
良久,納蘭國師出聲:“小公主身上全是舊傷,甚至還有自幼累積的寒涼。”
“納蘭,你望見那桌上的花瓶了麼?”即墨川冷眼掃過他,“朕不需要知曉花瓶上的圖案如何,只要這花瓶能裝花,便足矣。”
話落,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