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謝原本憤憤不平的表情瞬間熄了火。
他知道兄長說的沒錯。
江家沒有女子支撐門庭,他和兄長早晚是要許人的。
與其他和兄長各自婚嫁,餘生漫漫,日後再難相見。
還不如他們兄弟二人共許一人,在後院也也可以互相幫襯。
其實仔細想來,葉輕輕也並非什麼喪盡天良人面獸心之徒。
至少他與兄長自從入了鳳凰山莊後並沒有受人苛待冷遇,反而養尊處優,日子過得悠閒自在。
雖說葉輕輕以勢壓人搞垮了江家產業,但總比讓江家落入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宗親手中好太多了。
娘和爹的身體一直不好,沒了生意拖累,日後也可好好將養著。
江謝頹然的坐回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
他和兄長身上早已烙下了鳳凰山莊的標籤。即使出府,也難再尋到什麼好歸宿。
與其去追尋什麼虛無縹緲的未來,不如握緊手中尚存的這一絲資本。
尤其葉輕輕剛剛也保證過,會將江氏產業如數奉還。
桌子上的紙張被微風吹起一角,似乎隨時可能會飄然遠去。
見狀,江霆骨節分明的手輕輕釦在上面,而後,將那薄薄幾張紙收入袖中。
“走吧,去看看小綠今天有沒有按時回來。”
江謝看著兄長遠去的身影,收回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長腿一邁,跟上了江霆的步伐。
一路走來,不停有下人頓下腳步向葉輕輕屈膝行禮。
她看著頭頂上大大的逸養齋三個字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排行老三的應該叫盧松源。
想起記憶中那模糊不清又一團少年氣的盧家幼子,葉輕輕恨不得給自已兩巴掌。
她以前真是腦子進水了,好端端的禍害孩子幹什麼。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當斷則斷。
葉輕輕負手踏進院內,“去喚你們主子過來。”
自從盧松源進府後,葉輕輕從未來過他的院子。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頭次登門。
小廝手忙腳亂的給葉輕輕請了安,就立刻馬不停蹄的直奔屋內而去。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傳話小廝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激動欣喜之情。
不多時,一位身形單薄的紫衣少年,扭扭捏捏的被人推搡到了門外。
“我不去………”
少年身形一閃,整個人躲在了柱子後面。
“小公子,現在可不是您任性的時候,莊主還在候著您呢!”小廝試圖去抓柱子後面的紫衣少年。
少年一直埋著頭,讓人無法窺見其真容。
只那輕靈悅耳的聲音聽的人身心舒暢。
“明天吧,我明天再去見妻主。”少年見無處可逃,只能和小廝討價還價。
清秀小廝看著脾氣溫和,手下卻動作麻利的拽住紫衣少年的袖子,不容置疑道,“莊主召見,豈可推脫?小公子休要再拖拖拉拉,趕快隨我去吧。”
紫衣少年徒勞的抱著門前的柱子,仍不死心的哀求道,“明日吧,明日吧…”
看到眼前如此不成體統的畫面,葉輕輕臉黑的堪比鍋底。
知道的是她來後院見自已的郎君,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郎君要被拉去賣身接客了呢。
“咳咳,”她故意出聲提醒。
正在拉拉扯扯的兩人瞬間僵住。
小廝一骨碌跪在地上,“莊主恕罪,莊主恕罪。”
本就害怕的紫衣少年看到貼身小廝的動靜,更是惶恐的往柱子後面縮。
竟是連請安都忘記了。
“退下。”
聞聽此言,紫衣少年立刻就要往屋裡跑。
卻被小廝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公子,小的退下了,您好好伺候莊主。”
說罷,眼帶不捨的看了眼紫衣少年,躬身退了下去。
秋言走了,盧松源本就哆哆嗦嗦的身體更是抖個不停。
他不敢再擅自行動,只像個瑟瑟發抖的鵪鶉般把頭埋在胸口。
直到他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松香味道。
“別怕,我今日過來,是有正事和你說。”
葉輕輕牽過他的手,只覺入手一片溼熱,這少年竟然嚇得出了一身的虛汗。
妻主親自發話,盧松源不敢反抗,僵硬的任妻主拉著。
“坐。”
葉輕輕將始終低著頭的少年按在軟榻上,隨後坐在了他對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盧松源,對嗎”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
可惜還是沒有抬頭的跡象。
“我知道你是被你娘硬塞進府的,你在這裡過的也並不開心。不如這門親事就此作罷,你可隨時回盧府。日後婚喪嫁娶各不相干,你意下如何?”
原本幾乎將頭埋到肚子裡的盧松源聽罷猛的抬頭看向她。
那眼神裡有震驚不解和不可置信,唯獨沒有驚喜和如願。
“莊主,我………”
少年欲語淚先流,滾圓的淚珠一滴滴從蓄滿淚水的眼眶中滑落。
真真是我見猶憐。
這還是葉輕輕第一次看清盧松源的臉。
少年將將十五,雖然和顧青越年歲一般,但二人氣質天差地別。
眼前之人長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再加上他滿臉純真無害,看起來便讓人心生憐惜。
尤其那雙眸子水潤含情,雖然默默流淚卻並不令人反感。
整個人如一顆剝了皮的水蜜桃,惹人喜愛而不自知。
“我,我不想走……”盧松源越哭越委屈,煞白小臉甚至蔓延上淡淡的粉色,抽抽噎噎哽咽道,“莊主別趕我走。”
話剛出口,他像是發覺了什麼,立刻懊惱的掩口,“不是莊主,是妻主。”
“妻主…我不想離開鳳凰山莊。”
少年怯怯的打量她臉色,正如蚊蠅。
紫色是個極其挑人的顏色。
一般人穿著紫袍難免略顯老氣,可這身紫袍穿在盧松源身上,卻襯托的他更加白皙水嫩,人如玉石,秀色可餐。
怪不得那時她隨手就指中了人群中閃閃發亮的盧松源。
難道是她會錯了意?
後院這幾個郎君不都對她避如蛇蠍嗎?為何如今讓他們離開卻一個個不肯離去?
“我知道你年紀小,這個決定又太過突然,你難免心生懼意。此事我會與盧侍郎當面說清楚,不會讓她責怪你的。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