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兩個專案比較費心神,裡面異常的安靜。
坐在候賽室裡,金玉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到流驍正左手執棋,與人對弈。
他神色溫和,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泰然自若的氣息,與他對面之人的緊張相比,他的心性和定力,明顯略勝一籌。
棋藝比拼和他們的比賽規則不同,他們有初賽,複賽,和決賽,一輪一輪的來,誰贏到最後,誰就是金牌得主,擁有‘青少年棋王’的榮譽稱號。
書畫的比賽規則,也分各種專案,書法,國畫,水彩,油畫,素描,等等,專案與專案區分開來比,且有時間規定。
別的金玉葉不清楚,不過書法的時間規定是五分鐘。
眼睛在評審席上某個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金玉葉嘴角勾了勾。
“金玉葉同學,距離你上場還有會兒,你先吃飯!”
教導主任端來一份盒飯,遞給她。
金玉葉早上都沒怎麼吃,這會兒也不和他客氣,接過盒飯,找了個空位,坐下就開吃。
旁邊也有不少在等待比賽的同學,和她一樣,也在吃飯,所以,她的舉動並不算特別,只是她那張精緻的臉龐和那雙碧色的眼睛引來不少人的頻頻側目。
吃飽喝足,金玉葉坐在凳子上,這時候,教導主任適時遞給她一杯熱水,金玉葉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像是吃了大便一般難看,似笑非笑道:“主任,今天殷勤哦!”
以她的觀察,這位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她可還記得,當初他讓她將筆教給他時,那副不近人情的拽樣兒。
教導主任剛硬嚴肅的臉龐抽了抽,“校長說你是祖宗,要伺候好!”
金玉葉噗嗤一聲,就樂了,她沒說話,捧著熱熱的杯子,喝了口水。
大概兩點多鐘,金玉葉和另外幾人為一批,進了賽場,評委席上坐了十個人,有兩個是她熟悉的。
那兩位看到她,明顯有些驚訝,不過,驚訝也只是一秒鐘,不一會兒,二人便斂下神色,威嚴的老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淡淡地收回眼神,金玉葉在現場監督人員的安排下,來到案桌前,五張案桌,上面擺放著統一的宣紙和筆墨,看了眼上面的紙張,她選了一支小楷軟毫。
監督人員的一聲“計時開始!”
提筆,沾墨,筆鋒下落,濃郁的墨香揮灑,神態愜意隨性,手臂揮舞,洋洋灑灑,一個個剛勁有力,狂肆而潦草,卻又不失端正的字出現在白紙之上。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喚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五分鐘的時間,稍轉即逝,監督人員一聲“停”,金玉葉落下最後一筆,收筆,一首唐寅的《桃花庵》出爐。
看著上面的字,她嘴角揚笑,這樣,就算那人在這裡,他應該也認不出來吧。
她的字跡和某些小習慣和那人相差無幾,只是最近她在指導流驍時,已經摸清了他的筆鋒,所以這裡的字,她融合兩人的特點,再加上對自己的筆鋒稍作掩藏,字跡便有了些小變化。
監督人員上前“收卷”,看到她案桌上的紙,眼底露出一絲訝異。
這小姑娘,行啊,這麼短的時間居然寫出這麼長的一首詩,而且字的功底也很不錯。
監督人員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這才印上她的代號,將結果呈給了另一名工作人員,遞上了評委席。
為了保證比賽的公平性,宣紙上面並沒有標明參賽者的名字,而是標著參賽者的代號。
唯一知道每位參賽者代號的監督人員是不會和評委接觸的,評審結果也是經由十位評委鑑定打分,而後當場宣佈,所以參賽者並沒有馬上離開。
對於這樣的規則,金玉葉還算放心,不然她還怕楊老頭子給她使絆子呢。
“老金,這個四十八號不錯啊,字型剛勁有力,筆鋒灑脫,且將《桃花庵》這首詩裡面那中肆意瀟灑,不拘於世俗的意境詮釋的極好!”
一襲莊嚴軍裝的雷戰將一張宣紙遞給身旁的老友。
金卓鵬接過,眯了眯精銳的老眸認真瞧了瞧,“嗯,確實不錯,這麼短的時間能寫出這麼長的一首詩,且能表達出詩中的意境,看得出來,是有些功底的!”
“唉,現在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年輕人,不簡單啊,我們老嘍!”
“雷老司令,我看身子骨硬朗的很,寶刀未老啊,我們誰都能服老,就你不行!”
楊閻松一邊看著手中的宣紙一邊笑著接腔。
其他幾人熟悉的不熟悉地皆都跟著附和,言語間多多少少帶著一絲奉承。
雷家,稍有點常識的人便知道,那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誰不想沾上那麼一點關係?套上交情?
在幾人的互相討論鑑定中,評分基本上已經出來,雷戰手裡拿著那張題著《桃花庵》的詩句的宣紙,是越看越喜歡。
他招來工作人員,“將他們幾個請過來一下!”
金玉葉和其他幾個參賽者被請了過過來,楊閻松頭撇向一邊,明顯不待見她,金卓鵬面無神色,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們誰是四十八號!”
金玉葉笑容溫婉,“老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她一出聲,評審席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到她身上,包括看她不爽的楊閻松,只是那眼神著實不怎麼友善,“你是嗎?”
儘管他極力壓抑著心裡的怒恨與怨懟,然而,出口的聲音仍是帶著濃濃的不屑與火氣。
沒辦法,想必任何一個在面對害死自己愛孫的人都不會有好臉色,更何況,在他看來,一個小丫頭片子,是寫不出此等功力的書法來的。
“是的,我是四十八號!”
金玉葉的應答,讓楊閻鬆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那張老臉漲的通紅,如鷹般隼利的眸子縮了幾縮。
金卓鵬也眯眼看她,眼底精光灼灼。
這個女娃兒,真是讓人意外啊!
“哈哈哈……女娃子,行啊,真不知道是誰家養的!”
雷戰爽朗地大笑,身上那股懾人的鐵血霸氣柔和了不少。
咳咳——
金卓鵬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她是世煊的妹妹!”
呃——
此話一出,雷戰像是吃什麼東西嗝到喉嚨一般,笑聲截然而止,接著,胸脯起伏不定,呼吸困難,身子向下滑去。
整個現場的人被這突發的一幕給驚呆了,金卓鵬和他靠得近,他連忙推開椅子,扶住了他下滑的身子,“雷老,雷老!”
“雷老司令!”
“老司令!”
“快,快叫救護車!”
現場有些混亂,一聲聲焦急的驚呼此起彼伏,那些參賽選手見此情況,神色有些慌張。
金玉葉蹙眉,如果她沒看錯,這個被稱之為司令的老頭,是在聽到哥哥的名字後才變成這樣的的。
姓雷?
腦中靈光微閃,她疾步上前,一把推開了礙事的楊閻松,“爺爺,他突發心肌梗塞,你持續叫他的名字,別讓他昏迷!”
金卓鵬看著一臉冷靜地解著老友衣服少女,她眼底的鎮定與自信讓他驚異,一時間有些焦灼的心突然安了下來,且依她之言,一遍一遍地喚著他的名!
被攙扶在椅子上的老人臉色已經呈青紫狀,金玉葉解開了他厚實的軍裝,接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倒出一顆藥丸,準備塞進他嘴裡。
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楊閻鬆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如鷹的眸子死死盯著她手中散發著清香的褐色藥丸,“你個小丫頭片子,別什麼垃圾都往別人嘴裡塞!”
金玉葉碧眸閃過一絲冷光,“哼,垃圾?這垃圾你十輩子都求不到!”
話落,她利用巧勁甩開他的手,動作麻利的將藥丸塞進了他口中,氣得楊閻松嘴角鬍子翹得老高。
心肌梗塞用沉香油急救也可以,只是她身上沒有那玩意兒,這才給了他一顆護心丸,若不是想從他口中問些哥哥的事,她才不會破費,將如此珍貴的藥給一個才見面的陌生人。
藥丸嚥了下去,金玉葉拔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手法精妙且準確無誤地扎進了他的膻中穴,刺激著他的心臟肌肉,而後掐著他的人中。
所有的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待眾人反應過來之際,本是沒什麼反應的雷戰眉頭皺了起來。
這邊,金玉葉急救工作並未放鬆,她右手握空拳,左手疊合其上,用身體的力道從右到左滾壓著他的胸腔,時不時地提醒他試著呼吸。
少頃,雷戰的肩膀會動了,呼吸盡管還是有些困難,但最起碼已經能呼吸,臉色也逐漸好轉。
他看著眼前的鎮定自若的漂亮女孩,精銳的老眸閃過一抹難以言明的愧色,他艱難地抬起手,粗糲的手掌撫上她的眉眼,“真是……個不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