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怎麼還沒走？”
是夜，本就是為了躲避孟煩的柳蘭在回返家中之後，卻驚奇的發現孟煩居然還在。
並且好像就是特意在這裡等著她的。
“蘭兒……”
“皇上，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熟悉到你可以稱呼我為蘭兒的地步。”
剛剛開口就被柳蘭給嗆了回來，孟煩怔了一會，無奈改口道。
“那朕還是像以前一樣叫你蘭姐好了。”
“不必，畢竟你現在是皇上，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行了。”
任誰在短時間內被人連著回嗆兩次都不可能會有好臉色，更何況孟煩還是皇上。
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但很快就被有所察覺的他及時調整了回來。
“你我之間，真的要弄得如此生分嗎？”
孟煩的眼底閃過的那一絲微不可察的心痛恰好被柳蘭捕捉到，念及以往的情誼她的話語還是有所緩和了下來。
“專門等我的？”
“……不錯。”
“有什麼事，說吧。”
柳蘭給了孟煩開口的機會，他卻沒有立刻回答。
孟煩注視著柳蘭許久，直到柳蘭自己都感到有些厭煩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
“朕……我其實就想當面問你一句，你我二人……還有可能嗎？”
……
柳蘭都不知道孟煩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問出如此白痴的問題。
“蘭姐，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只是當時我不過是最小的皇子，背後也沒有強大的勢力支援。
我自覺配不上你，所以只能將對你的愛慕藏在心中。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皇帝了！
以我現在的地位，完全能夠配得上你，也足以……”
“停停停！”
眼見孟煩越說越離譜，柳蘭急忙打斷。
“我說了，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還有，本姑娘嚴肅且正式的告訴你，我們兩個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
柳蘭給出了明確的回答，但孟煩僅僅只是頓了一下，便又自欺欺人道。
“你不願接受我，是因為我身體殘缺的原因嗎？
可是隻要你嫁給我，我保證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和這沒關係，哪怕你現在還是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我也不會選擇你。
自始至終我喜歡的是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輩子本姑娘只會喜歡他一個，你不用再白費心思了。”
寥寥幾句話，似是直接戳中了孟煩的痛點，也撕下了他最後一層的偽裝。
“了念那和尚難道就那麼的令你著迷？！
難道朕就真的比不過他半點嗎？！”
坐在龍椅上的孟煩瞪著通紅的雙眼，沙啞的嘶吼聲響徹整座柳府。
“是。”
柳蘭的回答冷漠、乾脆且無需思考。
“可他終歸是一個和尚……而朕是皇帝啊！”
“小和尚很快就會還俗了，等他還俗我們就會成親。”
晴天霹靂！
試問有什麼話，能比柳蘭此時說出的這句還要令孟煩更加的失態呢？
以至於在柳蘭說完的數個呼吸內，孟煩的面部表情都一直僵在了他紅著眼睛咆哮的那一刻。
“……你，你居然要和他成親了？”
“是啊，難道沒通知到皇上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你，你們……噗！！！”
一灘烏黑色腥臭的血液從孟煩的口中噴出。
還得是柳蘭，不愧為曾經的京城一霸，幾句話就將孟煩給氣的吐血。
看得出來孟煩是真的喜歡柳蘭，否則也不會因此而吐血。
孟煩吐血時候，喘了好大一會兒的粗氣，這才不死心的又問了柳蘭最後一個問題。
“你既然不喜歡朕，那陪伴朕復國的那段歲月中，又為何對朕處處關心呢？！”
柳蘭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愣了一下，並沒有如先前一樣馬上給出回答。
她低下頭細細思索，想回憶出自己在那段日子裡究竟對孟煩做了些什麼，以至於讓他產生了如此之大的誤會。
還好中間隔的時間不算太長很快，柳蘭就回憶起來了。
“你不會是說當時看你經常很難過的一個人發呆，本姑娘出於好心跑過去開導你了幾次這件事吧？
如果是這件事令你產生了誤會，那我現在向你道歉。”
柳蘭看向孟煩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絲絲憐憫。
試問一個人得缺愛到什麼地步？
才會將這種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當做是對方喜歡自己的證明啊……
……
只是……出於好心嗎？
孟煩打心眼裡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但看著柳蘭堅定的眼神，他又不得不相信。
孟煩自嘲一笑，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啊……
但隨之而來的感覺並不是頹廢，而是憤怒。
沒錯，就是憤怒！
腦回路清奇的孟煩此刻居然自認為是柳蘭玩弄了自己的感情，並因此而感到了憤怒！
以至於有絲絲血跡又從他的嘴角溢位。
……
“該說的我都說了，皇上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不送。”
感覺與孟煩已經沒有什麼話題可談的柳蘭決定快刀斬亂麻，冷冷的拋下這句話之後直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孟煩一直注視著柳蘭遠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的眼神中有不捨，有眷念，有怨恨……直至最終低下頭時化作深藏眼底的那一抹陰翳。
“哪怕得不到你，朕也不會讓別人擁有你……
還俗嗎？
和尚，真不會讓你成功的……”
……
救回被困軍隊的事情遠比了念想的要簡單的多，甚至都未曾因此而爆發過哪怕一場戰鬥。
了念僅僅踏入戰場，高聲誦出一聲佛號，交戰的雙方便會立刻停手。
更多時候了念剛剛踏入三國的國境內，或是往邊境線上那麼一站，片刻之後自然會有大批的三國軍隊帶著虞國的敗軍來到了唸的面前。
他們甚至都無需了念說明來意，便自覺的釋放了所有虞國的將士，並且還將兵甲戰馬等全數奉還。
之所以會出現此番情景，三國的軍隊給出的理由出奇的一致——報恩。
以放回虞國將士為回禮，以報兩年前了念搭救無數三國將士性命的恩德……
或許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又或許是三國的君主忌憚了唸的實力，但總之結果是好的。
了念本人對此也感覺十分的欣慰，他種下的善因最終確實長出了善果。
短短一月不到的時間，了念便救回了所有的虞國將士，哪怕是戰死沙場的將士遺體也是一具不少。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奇蹟。
……
救回將士之後，了念便在第一時間趕回了豐州城。
還未進城，就見到早已得到訊息的柳宏志和柳蘭，帶著整個豐州城的百姓在城外早早的等候著他。
看著心上人在城門口等著自己，了念發自內心的笑了。
他打定主意不願再等了，明日就會萬空寺稟明師傅自己要還俗，然後馬上回來和柳蘭完婚。
而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應該馬上跑上前，給予伊人一個大大的擁抱，也當著全豐州的百姓們正式確定他們的關係。
……
兩人之間明明相隔已不足百米，可這百米的距離下一刻卻如同天塹。
“阿彌陀佛~了念，果然是你。”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使得了念再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他轉身抬頭，於半空中凌空而立的正是他數年未見的師父，萬空寺現任住持——本戒大師。
“師父？！”
了念講話的語氣中有驚喜，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與驚慌失措。
他確實已經做好了回萬空寺向本戒稟明自己想要還俗一事，但從未想過他和本戒會在此時此地相見。
有些事情主動坦白和被迫暴露，所收穫的可能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本戒沒有應聲，反而對著了念隔空打出一掌。
八品大成與九品，雖然看似相差不多，實際上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作為世間少有的九品高手，哪怕是隨意打出的一掌，也足以令了念如臨大敵。
了念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何會攻擊自己，但也是不敢大意，當即運起全部功力也是一掌擊出，正對上本戒打出的掌印。
兩道掌印在半空中劇烈碰撞在一處，引發出一陣空爆聲後同時消散。
看似是平分秋色，但了念已心知不好。
因為本戒的臉色已經變了，
因為他打出的掌印……是黑色的。
柳宏志和柳蘭一見了念與人動了手，也不管自身的實力差距，義無反顧帶著大批將士就想要上前支援。
“都別過來，這是貧僧的師父，不會害貧僧的！”
了念及時發現了他們的行動，立刻大聲制止。
既然了念已經發話了，縱使眾人心中仍替他感到擔憂，但也聽話的退了回去。
“你果然已經成魔了？”
本戒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透露出些許的痛惜、怨憤、難過與自責。
多日之前，有一則訊息悄然傳播到了萬空寺境內。
訊息說在虞國境內，有著一名實力強橫的和尚。
這和尚喝過酒，吃過肉，殺過人，甚至還動起了凡心。
並且他所使用的力量外放出體內時顯得漆黑如墨……疑似是魔氣。
這名和尚的法號名為——了念……
聽到這個熟悉的法號，本戒的第一反應就是訊息中所提到的那個和尚是自己那個被屠東文擄走的徒弟，萬空寺的佛子。
可很快他就覺得不可能，又或者是他打心裡不願相信。
訊息是真是假沒人知道，但本戒思索再三之後還是親自動身趕來了。
他一路探訪找到了豐州城，又隱匿在豐州城外等了數天，終於等到了訊息中提到的那個和尚。
本戒最不願面對的事情發生了，這個和尚正是他的徒弟——了念……
……
“師父，弟子的力量雖然來源於魔，但弟子修的卻是佛，用出的招式也是源於佛法。”
了念勉強解釋了一句，但很顯然信服度並不高。
畢竟了念此時的狀況乃是萬古唯一，從未有過先例。
縱使本戒想信，可終究還是因為自己大半輩子的見聞而無法說服得了自己。
但他又不忍責怪了念。
自己這個弟子這一生過的太苦。
天生佛骨魔心，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離終生不得相見，來到萬空寺出家為僧。
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剛剛嶄露頭角卻又被不知其真實身份的親舅舅擄回了血海魔宗。
也許他成魔是被迫的呢？
也許他僥倖離開魔域之後，就是因為成了魔不敢面對眾位師兄弟才始終不肯歸寺的呢？
寺內藏書無窮，也許其中就有能救他重返佛道的方法呢？
……
本戒就這樣安慰著自己，卻始終不肯對了念說出一句重話。
本戒緩緩落地，撫摸著了唸的腦袋，用溫和的語氣說了一句。
“和師父回家。”
了念明白師父口中的家，是指萬空寺。
十五歲之前，了念也一直將萬空寺當作是自己唯一的家；
但此刻的了念明白，他如今的家其實已經變成了豐州城，變成了只要陪伴在那個女孩周圍的每一寸土地。
“師父，弟子有一事容稟。”
了念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口正在苦苦期盼自己歸來的柳蘭，眼中是無限的眷戀。
本戒將了唸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神態的盡收眼底，他明白了。
訊息中提到的了念動了凡心這條……也是真的。
令他動凡心的那名女子，怕就是站在眾人最前面的那位。
確實是個好姑娘啊，可惜……
本戒似乎已經預感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慘劇，很有可能又將再次上演。
本戒能想清楚這些，自然也能猜到了念想要對他說什麼。
可身為萬空寺的主持，身上所擔著的責任使得他縱使不忍，卻還是狠下心來對著了念搖了搖頭。
“先隨我回寺，你的師兄弟們都很擔心你。哪怕你今後有自己的打算，也應該先回寺中去見他們一面。”
那些話不能讓了念現在說出口，還是先將他帶回萬空寺。
回到寺中，一切或許尚有轉機……
本戒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可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想過，回到萬空寺的了念所面對的可能遠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成了魔的佛子，還是佛子嗎？
萬空寺內的僧人面對一個魔，到底是會助其重回正道……還是會降妖除魔呢？
……
“師父，臨走之前能不能讓我再和她……他們說兩句話？”
了念覺得自己的師父說的也有道理，便預設了本戒的處理方式，但在臨走之前他提出了自己最後的一個要求。
夜長夢多，本戒搖了搖頭閉目不言，當即用運功捲住了念拔地而起。
”小和尚！“
了念艱難回頭，看著在地面瘋狂追趕的柳蘭默默搖頭，最後無聲的吐出了兩個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