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電視劇新聞中提到的博物館嫁衣失蹤，高粱稀奇地望向了坐在一旁的甲午：“這不是你捐的嗎？怎麼，又去拿回來了？”

甲午面色如常，彷彿之前痛不欲生的並不是他：“原本就是送給她的。”

高粱一直知道甲午的心結，畢竟這孩子在戰場上成為不死人的執念就是那個女孩，然而世事無常，以為早就輪迴轉世的女孩卻突然以那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任誰都接受不了。

他安慰著：“再等等，等個幾十年，或許她已經轉世投胎，長大成人，若想續緣並非不可，只要別生執念，都行。”

他們又不是修無情道的，不主張單身主義，當然也不主張為情所困。如果甲午和轉世的林秀兒在一起能解決執念，再好不過。

甲午沒接茬。

他並不打算去找她的轉世，轉世投胎後便是另外的人，何苦因為長相相似就去耽誤別人。

顧旭章已經永遠失去了他的林秀兒。

突然，外出的靈芝面色不虞地走了進來，高粱見師姐面色難看，問了句：“師姐，怎麼了？”

靈芝沒有接話茬，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是元玉的地方。

難道師父有事？

高粱意識到不對勁，也跟著上去了。

甲午沒有上去。

作為小輩，他還沒資格肆無忌憚上樓打聽師祖和師父師叔之間的事情。

他還是有眼力見的，有時候當個聾子會走得更長遠。

然而秦哲明就沒有這樣的覺悟，他剛從州廣市回來，正在房間休息，突然聽到二樓在吵架，一個激靈起床也上了二樓。

二樓的書房內，靈芝面對坐著的元玉質問道：“那個女孩，是你動的手嗎？”

元玉面無表情，頭也沒抬：“你胡說什麼。”

“師父你知不知道，那個女孩出了車禍，雙腿殘廢，男朋友也死了。這下你滿意了！她的人生因為你的插手，變成了悲劇！”

元玉的手一頓，瞳孔有一瞬間放大，很明顯，她也挺意外女孩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過很快她就恢復如常，有些失望地望向了靈芝：“你瘋夠了嗎？”

“那你瘋夠了嗎？！”靈芝第一次這麼對元玉生氣，她更氣自己，為什麼最初不像其他師弟師妹攔著元玉，為什麼要任由她沉淪！

靈芝來到滿牆的錦布前，手一揮便將上面所有的契約掃在地上：“師父，你是為了人族修道的，可現在你看看，這就是你要守護的人，趁他們不懂，騙走他們所有的輪迴，就為了那個死人！曾經我以為你總有一天會醒悟，可現在你幹了什麼，你殺人了！你殺了一個根本沒有欠下因果的無辜人類！”

見到自己師姐已經快越界了，高粱想攔著：“師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也希望是個誤會。”

靈芝此刻就像是信仰坍塌一般，她能忍受師父像之前那樣，遇到機緣才去締結契約，但絕對無法接受師父去人為製造災難！

信仰坍塌，不僅讓她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徒弟勸誡的責任，更辜負了師父對她的教導。

更何況這樣去製造災難，就算是師祖來了，也無法承受天道的反噬！

架子上的錦布落了一地，其中一個砸在了剛趕過來的秦哲明腳上。

經過這麼久的修煉，他已經能夠讀懂四洲的文字，因此在撿起錦布時看到秦振榮三個字很是震驚。

靈芝有些崩潰，她害怕師父因為這件事情離自己越來越來遠，直直跪在元玉身邊，抓著她的手，乞求著：“師父，你回頭吧，我們回四洲，好不好？”

元玉沒有動靜，她沒有看身邊靈芝的祈求，而是望向了其他人：“若你們也這麼想，我不介意和你們解除師徒關係。”

跪在地上的靈芝神情一滯。

高粱知道鬧大了，趕緊扶起靈芝，勸解道：“師姐你瘋啦，現在師父根本沒有受到反噬，明顯不是師父，那個女孩出事或許只是個意外。”

靈芝恢復了幾分神智。

確實，現在的元玉安然無恙，並沒有出現任何反噬的跡象。就算是雙方平等締結契約，師父都會遭受反噬，更何況是直接降災。

也怪她當初看到那個女孩坐在輪椅給她男友上墳時，太著急了，害怕元玉一錯再錯，就著急回來。

見靈芝冷靜，高粱又開始朝向元玉為靈芝說話：“師父你也別生氣，師姐就是擔心你。”

元玉沉聲只說了一個字：“滾。”

高粱忙帶著靈芝離開。

路過秦哲明時，高粱還想帶著秦哲明一起離開：“你也瘋啦，師兄師姐和師父說話，哪有你在這兒聽的道理。”

他拉著秦哲明想離開，秦哲明卻沒有動。他推開了高粱的手，目光定定地望向元玉。

高粱看了眼秦哲明手中的錦布，便明白了，再看向元玉，最終什麼也沒說，帶著靈芝離開了。

周圍沒有人，秦哲明這才拿著錦布上前，向來嬉皮笑臉的人嚴肅地盯著元玉，將錦布放在元玉面前：“不解釋一下嗎？”

看到上面寫著‘秦振榮’的錦布，元玉開口：“你不是會認字了嗎？”

上面寫得很清楚，秦振榮自願以靈魂為交易品，希望自己的公司起死回生，並且一路順利，一直盈利。

秦哲明逼近元玉，質問：“我是認字，但我開始不太認識你了。靈芝師姐說的什麼意思，什麼叫騙走他們所有的輪迴，我爸的事情又是什麼意思？”

“我未曾騙過他們，做交易的時候利害關係我說得很清楚了。”元玉解釋著：“如果沒有這份交易，你的父親早就死了。”

秦哲明不怒反笑，很是嘲諷：“我寧願沒有這份交易！”

周遭的東西被憤怒的秦哲明推在地上，不是因為這份交易，而是因為這份交易的背後代價被他輕易的摒棄。

“是我，是我親手把父親用轉生得來的公司變賣了！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他知道公司是父親用輪迴換來的，他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地摒棄！

最後的質問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怒，秦哲明紅了眼：“你說的可真好聽，摒除塵世，然後讓我背上不孝的名義。元玉，你可真行。”

說完也沒有等元玉解釋就離開了。

元玉並沒有多大的動容，秦哲明和她交往不深，還不至於讓她感傷什麼。但是靈芝……

她施法將周圍的書架整理好，最後靜默著坐下。

她知道她有錯，她利用世界觀的參差，很多人就算知道沒有轉世，也覺得無所謂，每個人都沒有猶豫和元玉做了交易。

那些靈魂中的金靈和靈魂是一體的，如果被提取，那麼殘缺的靈魂無法進入輪迴道，若沒有被好好安置，最終也會消散於天地，成為天地的養料。

就是因為靈魂至關重要，所以即便是雙方自願簽訂的契約，也讓元玉背上了不少的反噬。

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身邊又出現了金紋白袍的陸壓道君，他站在滿是錦布的書架前，打量著滿牆的契約，嘆了一口氣：“小玉兒，你真是倔。”

元玉望向陸壓的身影，苦澀的扯出一抹微笑：“是呀，倔到都走火入魔了。”

陸壓背對著她：“你的因果欠下太多，小玉兒，收手吧。”

“我會停下，但不是現在。”

陸壓消失了，她的心魔也消失了，整個房間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會去償還的，去彌補她們靈魂的殘缺，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