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莫小梨逃課了。
她早早翻牆來到教室，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靜下心來學習。
忍到了半上午，趁著大課間又翻牆逃了出去，來到了一片梨園。
這是他們一大家子共有的一處。
再過幾天梨花就開了，就該人工授粉了。
她知道爺爺這幾天都會在這裡檢視，提前做規劃。
梨園裡的梨花已經開了少許，這裡馬上就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白色的海洋，沁人心脾的花香，讓人如夢如幻。
只可惜，如此美景，恐怕依然還是隻有蝴蝶和蜜蜂陪伴自己觀賞。
“你這丫頭怎麼沒去上課？”一個膚色黝黑，身材清瘦卻很硬朗，嗓音渾厚的老頭笑呵呵地說。
莫小梨小跑兩步上前，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嬌說：“我來陪爺爺說說話，您一個人在這裡多沒意思啊。”
“哈哈，我的乖孫女，爺爺沒白疼你，不像那幾個臭小子，看見我就躲。”老頭沒有戳破她的謊話，笑聲很爽朗。
“那可不！我那幾個哥哥一個比一個懶，都怕您讓他們幹活。就屬我乖了，以後您要繼續只寵我一個人。”
“你說得對，那些小崽子加起來都沒有我乖孫女好！走，陪爺爺去看看那棵百年老梨樹。”
爺孫倆繞過曲折交錯的樹枝，來到梨園深處，那裡有一棵成人環抱粗細的古梨樹。
上面有兩個對立的分支，形狀彎彎繞繞，樹皮深黑斑駁，古味十足。
只可惜，上面的梨花開得很少，看來今天最多還是隻結二十來個梨。
雖然結的梨很少，但都是又大又圓的奶白梨，咬一口香甜清醇，神清氣爽，止咳神速，潤肺化痰。
物以稀為貴，這棵樹上的梨是爺爺用來送給貴客的。
每年只會留下兩個，一個給莫小梨吃，另一個全家二十來口人分著吃。
“爺爺，去涼棚下歇會吧，我給您揉揉肩。”
雖然老頭並不累，但還是笑呵呵地點頭答應。
莫小梨一邊給爺爺捶肩一邊問：“爺爺，再給我講講小時候您帶我去看病的事吧。”
“前兩天不是剛說過嗎，你這丫頭最近怎麼老是問過去的事情呢？”老頭閉著眼享受乖孫女的孝順。
莫小梨摟住爺爺的脖子，蹭著他的臉，又撒嬌起來：“哎呀，我還想聽嘛.......”
“好好好，你想聽爺爺就再說給聽就是了，你呀，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莫小梨出生時又白又胖，是孫輩唯一的女孩，十個月就走路，特別聰明、可愛。
學什麼很快，鄰居們非常羨慕，天生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爺爺對她愛不釋手，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不是抱著就是揹著，宛若掌上明珠。
然而，就在她四歲那年，突然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莫小梨經常發高燒，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後來大家發現，只要是晚上九點之後睡，或者在凌晨四點之前醒，必定會發燒。
為此，跑遍了省市縣的大大小小的醫院，又去了京市、海市有名的大醫院，仍然沒有治好。
病急亂投醫，那時候但凡聽說哪裡的醫生有點名氣，爺爺就會不辭辛勞，帶著乖孫女就去求醫問藥。
莫小梨有一個姑姑，嫁到了千里之外的芝北市。
姑姑說當地有個醫生很有名氣，姓康，叫康青良，是康垚的爸爸。
那年，康垚七歲，莫小梨五歲。
由於莫小梨的病症奇怪，康青良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針灸一個療程試試效果。
即便如此，爺爺還是非常激動，至少總算是看到了一點點的希望之光。
那時候，康垚正處在體弱多病的時候，康青良十分疼愛他，每天也會給他做針灸。
或許是命運使然，就在給莫小梨針灸的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康青良性格古怪，話很少，不善人情世故。
平日裡都是康垚的媽媽葛惠玲招呼病人，康青良只管看病。
這天病人比較多，還沒輪上莫小梨，於是，葛惠玲便讓兩個小傢伙去了另外的房間玩耍。
雖然康垚比莫小梨大兩歲，可是他那時很瘦，膽子也很小，在伶牙俐齒的小梨面前連話都不敢說。
莫小梨覺得沒意思，不想跟他一起玩。
然而，就在她想離開時，突然看到康垚左手的凸起處有一個黑點。
“你這裡有個髒東西，我幫你擦乾淨吧？”
康垚羞澀地點了點頭。
那個黑點其實就是一個痦子，莫小梨戳來戳去，累的滿頭大汗，還是沒有擦乾淨。
到了最後，她突然急了，張口就咬。
疼得康垚大聲嚎叫起來。
聽到兒子的哭聲，康青良急忙跑了過來，一見兒子的手正在被一個小丫頭咬，氣得一把就推開了莫小梨。
這一幕正巧被小梨爺爺看到了，急得他急忙抱起了孫女。
一個視孫女為掌上珠，一個視兒子為心頭肉，兩個大男人二話不說，瞬間燃起了戰火，鬧得不可開交。
最後在小梨姑姑和康垚媽媽的勸說下，才停止了紛爭，同時停止的，還有對小梨的針灸。
這件事深深刻在了莫小梨幼小的心裡，她一直記著那個被咬哭的小朋友，他的手上有個髒東西，鼻尖上也有一個，只不過不太明顯。
後來，莫小梨想再去看看那個小朋友，可惜，她的姑姑突然發生了車禍，一家四口無一生還。
慢慢地她把這件事塵封在心底，任憑它落滿煙塵。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別人欺負？還記不記得曾經有個女孩咬過他？
......
“爺爺，姑姑的家是不是在芝北市？”
“是啊，就是在芝北市。那麼遠的地方，我和你奶奶怎麼勸她都不聽，非要嫁過去。
後來......唉，算了算了，這些都是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了。”
莫小梨蹲在爺爺的腳下，把臉放到他的膝蓋上，望著一朵潔白的梨花，喃喃自語：“是啊爺爺，咱們不提它了。
以後我要是嫁人一定離您近一些，您想我的時候，走兩步就能見到我。”
爺爺輕輕撫摸著寶貝孫女的頭髮，無聲地笑了起來。
莫小梨也露出了一絲微笑，眸光清澈。
......
芝北市，千里之遙，時隔十一年我們又再次相見。
只可惜來去匆匆，沒能為你接風洗塵，也沒有為你餞行送別。
也罷，我咬你一口，你卻欠我一封情書，我們算是兩清了。
可是，為什麼我好想哭？
心好難過？
康垚，以後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