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的聲音落入耳中，江斐然心臟處狠狠顫了一下，驀然抬頭，眼前的少女容顏絕美，肌膚似雪般白皙，單看模樣分明是世人眼中的弱質女流，然而他卻覺得眼前人，那明亮的眸中，有山海般堅不可摧的信念。

日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姑娘，會願意付出怎樣的代價去踐行她的諾言。

江斐然莫名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狼狽、有些魯莽、有些卑鄙，他這是算什麼呢？即便心中有她，但是自己配得上她嗎？她如明月一般皎潔純澈，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可他現在……什麼都不是，甚至是世人眼中的紈絝公子，是廢物。

他感覺自己似乎以一個用不上的鐲子，卻騙走了少女一生的承諾。

他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眸光。

沈知意看著江斐然微微垂眸，心突然疼了疼，記憶中那個一身青衫、負劍而立、氣衝雲霄的少年浮現腦海。他還說，要帶她逛遍三山五嶽、遊歷五湖四海……

沈知意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掌：“江斐然，不管別人如何看，我相信你。”

溫暖的小手突然覆上來，江斐然嚇了一跳，眸光掃了一眼那白皙的小手，連忙偏開，臉上升起燥熱。

只是心中略有疑惑，為何，她如此堅定地維護自己？

江斐然卻不敢問，怕得到的答案，只是她一時的同情，一時的憐憫，那隻會讓自己更無地自容。

他也不敢動，既覺得此刻這樣於禮不合，卻又貪戀這一刻的溫暖。

靜默片刻，江斐然鼓起勇氣，想說點什麼，卻聽外面傳來呼喚沈知意的聲音。

沈知意的手連忙縮了回去，朝著聲源處看了看，再回頭道：“我得走了，等你結束科舉，我們一起出去玩如何？”

江斐然愣了愣，忙道：“當然好！”

沈知意摸著手腕上逐漸溫熱起來的黑水鐲，臉上不自覺浮現一抹歡喜。出了松竹院，卻見是翠竹來尋自己了，連忙把手背到身後。

“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邊好像是江二公子的地方，萬一衝撞了可就不好了。”

沈知意莫名有些心虛，轉移話題：“我就隨便逛逛，你怎麼到這邊來了？那邊結束了嗎？”

翠竹領著沈知意往前邊走：“小少爺鬧著要找您呢，說您又把他給忘了……啊！”

旁邊灌木叢裡突然蹦出一隻螞蚱，撲在了翠竹身上，直把翠竹嚇得一聲尖叫。

沈知意看了看那隻草葉編的螞蚱，眸光掃過那片灌木，眉頭蹙起：“陽陽，出來！”

灌木叢中一陣翕動，片刻後竟是滾出來兩個娃娃。

“姑姑！”其中一個小娃娃嘿嘿笑著，正是陽陽。

沈知意深吸一口氣，尚未說話，翠竹終於從驚嚇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小少爺，你怎麼單獨跑這兒來了，可嚇死我了！陶姑姑呢？”

陽陽偷偷覷了眼姑姑的神色，小聲道：“我和軒軒一起玩呢。”

翠竹這才注意到還有另一個孩子，一身華貴錦服，和陽陽差不多大，一看就是出身富貴。

沈知意看了眼那個孩子，在小夥伴面前，還是得給陽陽面子：“以後不可再單獨溜出來，知道了嗎？”

陽陽大鬆一口氣，連忙乖乖道：“好，陽陽知道了，姑姑是怕陽陽有危險，陽陽以後不會啦！”

隨即又把小夥伴拉給沈知意認識：“陽陽給姑姑介紹啊，這個是我剛剛認識的朋友，叫軒軒，我剛剛教他編螞蚱呢，他可聰明瞭！”

“軒軒，這就是我姑姑，她會的可多了，還會編很多很多小動物呢！”陽陽忙不迭地兩邊介紹著。

那個叫軒軒的孩子生得面容白淨，乖乖巧巧，一看便令人心生喜愛。聽聞陽陽的話，軒軒望著沈知意的眸子頓時亮晶晶的，連忙道：“姑姑好！”

“咳咳。”沈知意被一個孩子這麼崇拜地望著，也不好板著臉，只是這稱呼可不能亂叫啊，便蹲下來問道：“軒軒，你大名叫什麼呀？”

軒軒乖乖道：“我叫謝梓軒。”

謝？皇族子弟！

沈知意剛想再問點什麼，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叫聲，似乎在尋什麼世子。

軒軒也聽到了，忙道：“是我孃親。”

沈知意忙牽著倆孩子迎上去，讓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呼聲由遠及近，很快，便見一華服女子帶著兩個丫鬟自石徑轉角處而來。

那女子神色焦急，這會見到沈知意牽著兩個孩子走過來，忙快步奔過來：“軒軒！”

“孃親！”軒軒飛快跑過去，被那女子緊緊抱在懷中。

“你跑哪裡去了？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也不讓奶孃跟著你！”女子將軒軒上上下下地檢查一遍，見孩子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我看到一個螞蚱，我就想去捉來玩玩，結果那個螞蚱是草編的，我還認識了一個朋友呢！”軒軒一臉高興道。

沈知意摸了摸鼻子，得，軒軒竟然還是自家陽陽拐來的！這孩子，自己敢偷偷甩開陶姑姑她們就算了，還敢拐別家孩子偷跑出來！真是找打！

華服女子這才看向沈知意，沈知意正琢磨著要怎麼解釋呢，卻見那女子突然笑了：“你是知意吧？”

沈知意愣了愣：“您是？”

女子身後一丫鬟行禮道：“我家主子是秦王妃。”

“你不認得我了。”華服女子笑了笑：“我叫顧芸，我祖父是顧霆，弟弟是顧楨，你小時候還常來我家玩呢！”

沈知意恍然大悟：“顧芸姐姐？是你呀！”

顧芸是顧霆長子的女兒，顧霆二子一女俱亡，只長子留下一雙兒女。幾年前太上皇賜婚，將顧芸賜予秦王為妃。秦王是太上皇老來得子，頗受太上皇寵愛，加上本人無心朝堂，也得景昌帝喜愛，便於宗正寺擔任宗正寺卿一職，掌管皇室宗親事務。

秦王與顧芸婚後恩愛，育有一子謝梓軒。

沈知意有點印象，小時候自己在顧家玩的時候，顧芸便經常給他們做好吃的，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姐姐。

見沈知意終於想起來，顧芸笑著點點頭：“剛才倒是多謝你了，軒軒這孩子亂跑，還好是遇到了你們。”

沈知意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家陽陽誘拐的軒軒。

顧芸接著道：“江家的及笄禮快結束了，我們過去吧。日後你得空，可帶著你小侄兒來找我們軒軒玩。”

沈知意還未說話，陽陽和軒軒已經拍手歡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