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也不是個純傻B,既然同事們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無風不起浪。
站在本人的角度,她是不會故意把人往壞了想,可鍾沛萱的提醒也在耳邊。
做人嘛,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她一邊可憐老人的同時,一邊又暗暗觀察老人的說話,表情,及動作。
幾次接觸,暗中觀察下來,佳寧覺得九號床這位病人真的挺真誠熱情的,完全不是別人嘴裡說的什麼老變態。
得下這個結論後,佳寧心裡鬆了一口氣。
因為她親戚裡有很多老人,每一位老人對她都特別親切寵愛,所以她從小就很尊敬長輩,哪怕在馬路上看到一個陌生的老人摔倒,也會主動上前扶人一把。
就是覺得老人都很好很慈愛,她的成長經歷,不允許她把老人想的這麼壞。
確定九號床沒問題後,佳寧甚至有一種沾沾自喜,唉,她們那些人敏感傳謠,把一個好人都給想壞了。只有她,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不會隨意冤枉誣陷一個好人。
做人就得像她這樣啊,不要什麼都聽別人說,聽了就信,得自己觀察,然後有自己的判斷力。
不然那遇到事情就跟小馬過河一樣,過還是不過呀。
要不說,年輕就是太嫩了,結論翻車來的太快。
因為周雪調了夜班,佳寧也跟著上了夜班。
醫院對實習生是不強制要求上夜班的。如果佳寧不上夜班,可以換另一個老師帶。
那次聽鍾沛萱說了後,佳寧就吸取意見,遇到什麼事都問周雪,哪怕知道的不確定的,也會多問一遍周雪。
時間長了,師徒兩人之間越來越有默契。
而且佳寧心裡總抱著一種僥倖,上夜班肯定人少清靜啊,說不定還能偷偷懶呢。
偷懶是可以的,但不是她。
凌晨兩點,周雪打著哈欠揉揉眼睛說:“我去休息室坐一會兒啊,佳寧,你盯著點兒,有什麼事一定要叫我,不要自己做決定知道嗎?”
佳寧乖乖點頭。
夜晚的樓梯道很安靜,大家都睡了,連燈也熄了大部分,就她們護士站這邊亮著。
就在這時九號床按了鈴。
佳寧趕緊跑了過去。
九號床說他要小便,起不來身,讓護士小姑娘幫忙扶一下。
佳寧也沒多想,人老了嘛,又生病了,肯定體力不足。
她就過去扶人,沒想到這老人挺重,身體重量幾乎全壓她身上了,佳寧費力的把人扶到洗手間。
叮囑老人站好後,又把洗手間門給關上了。
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沒一會兒老人出來了,佳寧一眼看去尷尬了,這老人的褲子拉鍊沒拉。
佳寧只好忍著尷尬說:“老人家,您褲子,沒穿好!”
老人笑笑說忘了忘了,慢吞吞的拉著拉鍊。
因為佳寧揹著身,所以她沒有看到老人一邊拉拉鍊一邊盯著她的猥瑣眼神。
接著佳寧又扶老人回到病床。
大半夜的老人也不睡,坐在床邊跟佳寧說起話來。
佳寧覺得可能這老頭太孤獨了,就坐下聽他說說話算了,免得自己還打瞌睡了。
老人笑著熱情的說:“小姑娘啊,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長的漂亮就算了,人還這麼好,你不知道,其它的護士都嫌我是個糟老頭子,嫌我老,嫌我臭,平常看到我都沒好臉色……唉……”
佳寧心裡知道,其它護士以為這位病人是個變態,天天防著這位病人,自然懶得搭理他。
說起來,佳寧真的挺同情這位老人的。她安慰到:“老人家,你別多想,其它護士姐姐她們是白天太忙了,沒有時間耽誤,人在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吧,表情就會認真嚴肅,她們就是工作太認真了,不是對你沒有好臉色,哈哈,您別多想了。”
老人又望著她笑說:“對了,小姑娘,你叫佳寧是吧,真好聽的名字,長的也乖巧,要是我有你這麼一個水靈的小孫女,我可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說著老人就拉著佳寧擱在床邊的手握住。
因為太自然了,佳寧都沒太注意。人家都說了把她當孫女看,那爺爺拉一下孫女的手也沒什麼吧,而且佳寧當時在想,她爺爺如果活著是什麼樣的。
她從出生就沒見過爺爺,小時候跟大伯他們去爺爺墳前燒過紙。
佳寧就想,如果她爺爺還活著,一定也會很疼她的對吧!旁邊的老人一直在說話,說什麼佳寧也沒細聽,她就是想到從沒有見過的爺爺出神了,直到手背感覺異樣。
就是摸手和握手的區別。
摸手和拉手的區別。
不管是握手,還是拉手,那都是一個動作,乾淨利落,坦蕩如君子。
但是摸,那就是一個慢動作了。
當佳寧的手背傳來異樣感,她整個人突然驚醒,後背僵住,接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真的被震驚到了,噁心到了。
很多事,聽別人說是一回事,自己遇到又是一回事。
她現在總算清楚,為什麼同事之間會議論這個九號病人是老變態了。
佳寧深呼吸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
老人還笑呵呵的說:“佳寧,我一個人在家挺孤獨的,以後你下班沒事可以去我家玩啊。”
佳寧呵呵乾笑了兩下,趕緊跑了。
跑到護士站,她趴在護士臺上深呼吸幾口氣,這才慢慢平穩心情。
周圍靜悄悄的,窗外黑漆漆陰森森的,她突然顫了一下身體。
又看了一下剛剛跑過來的走廊,明明那裡有微弱的光亮,她還是覺得那裡好黑好黑,然後黑暗裡,一個老頭猙獰瘋狂的對她笑著。
佳寧嚇的腿一軟,差點跌倒。
她真的好害怕啊,來不及多想,衝到周雪的休息室。
很輕微的動靜,就把周雪給吵醒了。
她皺著眉望著佳寧問:“怎麼了佳寧?”
佳寧望著周雪,彷彿看到最熟悉的親人,僵僵笑著:“沒事,我就是,就是……想您了。”
周雪笑了笑:“要不你在這裡睡一會兒,我去外面看著!”
“不用,不用,我就喝口水,在這裡看看您,一會兒就出去了。”
後來佳寧去洗手間洗了很長時間的手,一直衝一直衝,可無論怎麼衝,都衝不走那種毛孔豎立的發麻感覺。
也衝不乾淨自己的心。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臟了,所以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是髒的。
連窗外的樹葉都是髒的,就是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可怕呢。
以前別人說,人很可怕。可怕的不是人,是看不穿的人性。
你永遠分不清,對你面帶微笑的人,心中藏著怎樣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