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倉里老鼠很多，陳立業便拿了些老鼠藥放在糧倉裡，就擺在老人的床下。
“敬老院來信了嗎我兒？”老人強忍著不發笑問道。
往日抗拒的敬老院彷彿成了她唯一的救贖。
“沒有！”陳立業丟下這句話，匆匆離開了。
晚上。
老鼠們成群出動，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老人被吵的睡不著覺，便起身坐到了糧倉門口。
清冷的月光灑在老人身上，顯得格外孤寂，格外悲涼。
“咯咯咯……咯咯……”
壓抑不住的詭異笑聲不斷響起，老人捂著嘴想停下，可這病，卻由不得她……
趙翠花剛睡著就被老人的笑聲驚醒，反應過來後又是一陣火大，她快步出門，來到後院，對著不停怪笑的老人破口大罵：
“笑！整天笑，成笑死鬼啦！半夜三更笑，滲不死人！”
老人解釋道：“這個病……咯咯咯……它不由我……咯咯咯……”
趙翠花可不管由不由老人：
“你再半夜三更笑，就搬到牛棚去住！”
說完，趙翠花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人默默的走回糧倉，把門關好，儘量減小笑聲。
她來到慈悲的觀音像前，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我的孩子們平平安安……”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到了。
顏骸的精神已經嚴重混亂，不時有陌生的記憶片段閃現而過。
系統知道，顏骸的記憶即將恢復，時空紊亂也要開始了，屆時必然會引來殘時狹間，他必須得早做準備！
這天，陳立業氣沖沖的回到了家，原因是今天上街的時候撿到一個錢包，正想據為己有的時候，失主的朋友找過來了。
朋友接過錢包就是一頓感謝，而失主則後一步到，拿過錢包便開啟檢視，卻發現原本的一千隻剩下了一百。
兩人頓時變了臉，質問道：
“我裡面一千塊錢怎麼只剩一百了？”
陳立業有些慌亂，生怕兩人誤會，連忙解釋道：
“我剛剛才撿到的，我沒動！”
“沒動？”失主將錢包遞給朋友，抓著陳立業就是一個巴掌！
他指著陳立業的鼻子：“再說沒動？”
六十多的陳立業面對兩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立馬慫了，不敢吭聲。
朋友見狀，上前搜身，將陳立業身上的三百塊錢搜了出來。
“哥，三百！”
失主看著紅色的鈔票，立馬跟朋友走了。
陳立業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離開。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搶了！
可在那個監控都沒普及的年代，他去報警也只是白費功夫罷了！
他帶著戾氣回家，一進家門，就聽見妻子在訓斥母親：
“笑！又笑！有什麼可笑的東西，拜菩薩中邪啦？！”
原來是老人發病了，正在整理柴火的趙翠花聽的心煩意亂，便罵了起來。
陳立業走過去，喝道：
“熊娘們，吵什麼吵！”
接著，又來到母親面前，看著慈悲的觀音像，他又是一陣惱火！
“我叫你拜！”他伸手將其舉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
觀音像被摔碎，破碎的菩薩在地上望著老人，慈悲的面容似嘲諷、似憐憫、似悲哀……
老人呆呆的看著菩薩，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菩薩也不知道。
老人被送進了更遠的牛棚，這裡距離夠遠，不會打擾到他們。
“拼命地笑去吧！”
趙翠花冷哼一聲，便離開了。
老人拿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摔碎只剩半截的觀音像。
望著破碎的觀音像，老人愣了神。
但很快，她又像往日一樣將菩薩供起來，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我的孩子們平平安安……”
老人的飯食由一天三頓變成了兩頓，陳立業給牛喂草的時候就會順便帶過來。
每次過來，老人便會問上一句：
“敬老院來信了嗎我兒？”
陳立業可比她急多了，他迫切的想要將母親送走，但奈何敬老院一直沒有床位。
他不耐煩道：“來信了我會不給你說？”
老人沒有說話，接過清湯寡水的飯食，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發出滲人的怪笑，迴盪在寂靜破爛的牛棚中……
寒冷的冬天，老人縮在牛棚，被凍得瑟瑟發抖，但依舊不忘每日的禱告。
這天，老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在晚上把大兒媳趙翠花叫了過來。
“大晚上的，你喊我幹嘛的，有什麼事？”
趙翠花語氣不善，但老人卻仿若未聞，她顫顫巍巍的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鐲子：
“這個給你。”
趙翠花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飛速拿過鐲子，眼中的貪婪暴露無遺。
手指摩挲著鐲子，趙翠花頗為不敢置通道：“娘你怎麼捨得把傳家寶給我呢？”
老人沒有回話。
趙翠花也沒在意，她低頭看向老人的臉，語氣中充斥著貪婪：
“還有好東西嗎？再給我點！”
老人輕聲道：“沒有了。”
雖然失望，但趙翠花還是很開心，一邊拿著鐲子一邊往外走，嘴裡呢喃著：
“還是俺娘好，把傳家寶給我了……”
老人背對著她，神情呆滯而落寞。
凌晨五點。
老人早早的起了床，她拿著洗臉盆到河裡接了一盆冰水端回牛棚，好好的打扮了一番。
三兒媳李秀華總說老人髒，但實際上老人很愛乾淨，一頭銀髮打理的服服帖帖，住在牛棚也把地方收拾的乾乾淨淨，永遠是個體體面面的老太太。
她拿起破碎的鏡子，打量著自己蒼老的面龐，那雙略微渾濁的雙眼，藏著化不開的悲傷。
她拿出口袋裡的老鼠藥，望著矇矇亮的的天空，吃了下去。
接著，她跪坐在破碎的菩薩前，如同往日一樣，為她的子女祈福求安。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我的孩子們平平安安……”
可這次，她還沒說完，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再然後，笑聲被哭聲掩蓋，沉寂在菩薩的慈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