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天剛剛亮,夏妍和黃甜雅就輕手輕腳地起來洗漱了,她們要去趕最早的一班的從永興公社到縣城的火車。
火車站離醫院比較遠,夏妍和黃甜雅揹著揹包上了一輛改裝後的小三輪車,說是改裝其實也就是加了幾根鐵欄杆,掛了幾張厚的塑膠薄膜和破舊的燈芯絨布做了個簡易的蓬布簾子,用於防風遮雨。
這便是永興公社上專門用來拉來往於火車站的乘客的客三輪了,每人每趟八毛錢。
因為價格昂貴,除了趕時間外,大部分公社的人都會選擇走路到火車站。
這時,車上已經坐好三女兩男了,等夏妍和黃甜雅上車後就已經七人了。
狹窄又破舊的小三輪顯得十分擁擠,卻還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原先坐著的一個青年人撩開簾子,衝司機大叔問道:“師傅,已經七個人了,再來人都坐不下了,還不走嗎?”
“小夥子,再來三個去火車站的乘客,我就馬上出發,就你們幾個我跑一趟柴油錢都賺不回來。”大叔耐心的解釋了幾句。
車內有個女孩子不可置信:“師傅,要是還裝三個人才走,我們怎麼坐得下?”
坐在她旁邊的女孩子,表情唯唯諾諾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說:“白雪妹妹,我們這邊的三輪都是這樣子的,擠擠就行了,很快就到火車站了。”
她還主動往裡坐了坐,顯然是為了給夏妍她們留出空位置。
“師傅,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多出三個人的車費,你現在就開車?”
白雪對著大叔打商量,擔憂地看了眼還緊緊拉她的女孩子,安撫道:“顧表姐,你聽我的,既然是我提出的讓你去我家裡住,這路上我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顧歆另外一邊坐著女孩子當即就不樂意了,衝著她大聲嚷嚷道:“你個鄉巴佬,坐這麼過來幹什麼,想擠死我嗎?”
這話吼得顧歆臉色一白,再不敢挪動分毫。
見狀,吼人的女孩子不但沒有收斂,面上露出更加譏誚的表情,毫不留情的嫌棄道:“切,穿的衣服還有補丁,一看就是山裡出來的村姑,學人家坐什麼車?下去走路更適合你……”
“什麼鄉巴佬,什麼村姑,你說話放尊重點,我表姐穿得是舊了一點,也總比某些一點禮貌都沒有的穿得花裡胡哨的人強多了……”
白雪很是不客氣地反駁了幾句,心裡止不住嘆氣:哎,她這個表妹一看就是太老實,這些日子被人欺負慣了。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叫她家大姨早些年出事了呢?而姨父又在部隊裡工作,雖然錢票按時給家裡寄了不少,但是畢竟幾年才能回來一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兒過得是什麼樣的苦日子。
還好這次自己和母親去看望表姐的時候,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當即就著手準備將人接回家裡,以後和他們一家人一起生活。
自己也正好有個姐姐,再不用羨慕別人家都有兄弟姊妹,熱熱鬧鬧的。
說起來,要不是母親單位上有要事趕回去了,她們也不用自己坐車回城。
“行了,你們都別吵吵鬧鬧的了,小姑娘我就按你說的辦,你們坐穩了,我準備開車了。”司機大叔的聲音從前頭傳了過來,打斷了車廂裡的吵架聲。
相比車內的沉悶氣氛,大叔卻是喜笑顏開地哼起了小曲,顯然高興極了。
他在這邊不等客滿的話,就能早些時間到火車站排隊等從那邊回公社的乘客。
他們做這行的都是講規矩的,公社的幾輛小三輪都是車挨著車地排著隊等前一輛裝滿乘客的,再裝乘客的,大家又都混熟了,誰也不會隨便亂插隊。
聞言,夏妍拉著黃甜雅趕緊找空位置坐下,兩人默契的一句話都沒說。
司機大叔見大家都坐好了,發動車子飛快地加速往火車站駛去,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吹亂了幾人的頭髮。
三輪車一駛出公社平整的石板街道,便開始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顛簸過來,顛簸過去。車內幾人的上半身都同步地隨著車身搖搖擺擺。
白雪似乎是第一次坐這種車,完全沒經驗要拉住什麼東西穩固身子,因此,她的整個身子都隨著三輪車東倒西歪,不是往夏妍的身上撞,就是往顧歆的身上撞,要麼就是在前傾或者後仰。
她身旁的顧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咬緊牙關緊緊地用手指甲扣住座位的邊緣,腳指扣緊了車底,說什麼也不敢往旁邊倒。
白雪不好意思的說:“這位同志,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試著抓緊身後的鐵欄杆吧,這樣應該就會好一點。”
夏妍心裡也不想旁邊的人時不時就撞倒在自己身上,在陌生且不安全的體驗下大家都是自顧不暇,但是看對方誠懇道歉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提醒她抓住鐵欄杆。
“啊,確實好多了,謝謝你!”白雪聞言立即抓住後面的鐵欄杆,“表姐,你也快抓住吧。”
伴隨著轟隆轟隆的聲音,火車站明晃晃的燈光從風吹起的車簾子投射進來,司機大叔穩穩將車停住後,跳下車撩開車簾子,衝著裡面坐車的人說道:“到了,你們下車給錢吧。”
夏妍揹著包和黃甜雅最先跳下車,給了錢就看到陸子堯已經在她們下車的地方等著了。
其餘幾人也迫不及待地跳下車了,其中一名男子應該是原本就有一點點感冒了。
這會被風吹又被三輪車濃烈的柴油味燻,只覺得頭昏腦暈的,跳下車後又幫著先前叫嚷著的女孩子把行李搬下來,最後實在是不舒服了就急忙找個角落就哇哇嘔吐起來。
先前嚷嚷的女孩子一下就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吼道:“喂,你看不到嗎,你吐我裙子上了,你知道我這的確良裙子多貴嗎?你噁心死了,趕緊賠我裙子,今天出門遇到你們這群人,真是倒黴倒到家了。”
之前坐在嘔吐男子旁邊的青年男子一下車就聽見女孩子突然間暴跳如雷的怒吼聲,忍不住嗤笑道:“這位女同志,你可別忘了剛剛是誰給你忙前忙後上下搬行李的,做人可別昧著良心,做過河拆橋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