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青這一大嗓門,喊停了打架的三人,也喊停了竊竊私語的村民。
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糟了,大隊長好像是真生大氣了?
這可怎麼辦啊?
不會從明天起上工就沒有休息了吧?
那可不行!
得想想辦法讓大隊長消消氣,千萬別牽連到我們頭上。
對,我們一起想辦法!
村民們互相不停地交換著眼色,卻沒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第一個站出來觸黴頭。
這時候,蘇家二房的一個房間門口探出來了一串圓圓的小腦袋瓜兒,就跟一串大湯圓似的。
從下到上,兩小一大三個小腦袋瓜兒用他們各自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大家,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蘇慶貴和蘇太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露過面,就好像這個時間點他們根本沒在家裡一樣。
本來稍微冷靜下來了的馮雲青,微微一低頭就看到了地上那一片狼藉,頓時感覺自己腦袋上那根經又開始“砰砰”直跳了。
他再顧不上身邊被他親自請來的侯星闌和黃甜雅兩人,直盯著蘇慶國和蘇慶豐兩兄弟,沉聲問道:
“蘇老二,出事的是你們二房的大閨女,你既是做父親的又是二房的一家之主,這件事你怎麼看,你先說句話?”
劉老太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指著林大嬸,嘴裡又是呻吟又是撒潑。
胡春花當然知道賴上大隊長家的各種好處,她有樣學樣不說,甚至還拿出了後來居上的看家本領,撒潑打滾,哭鬧不止。
蘇慶國看了一眼自家的老母親和大嫂,自顧自轉身蹲在了蘇家堂屋的牆角,他“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幾口旱菸,不置一詞。
蘇慶豐見狀只能乾著急,畢竟是二哥家大女兒的事情,怎麼著也輪不到他這個作為兄弟的人去做主。
可,這再鬧下去恐怕會是難以收場的丟人結局!
村民們可算是找到掙表現的機會了,七嘴八舌連連開始勸蘇慶國: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蘇老二,你快讓你家老母親和大嫂都消停點兒,鬧成這樣多難看啊!”
“蘇老二,你也不想想,這大隊長家的兒子村裡面誰家姑娘不想嫁?他怎麼會想不開做那不入流的蠢事?”
“是啊是啊,蘇老二,叫你家老母親和大嫂還是講點道理吧,銘澤是我們大家看著長大的,是知根知底的男娃娃,他斷不會做出混賬事的!”
“要我說,這蘇家兩婆媳就是那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要是蘇家二丫頭暈倒在山裡沒被這兩個小夥子發現,回來通知你們,指不定這會兒都進了野獸的肚皮了,我今天可是聽到後山上有熊叫,還不止一頭,可嚇人了!當真是好人沒有好報!”
“對對對,我也聽見了的,嚇得我之前都不敢出家門了,這蘇家二丫頭想嫁進大隊長家裡,也得有那個福分才行,就你們家這種老母親和大嫂,我看哪,再多福分都被敗完了,這兜不住福氣的人家,還是別做美夢的好!”
蘇慶國被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論深深刺激到了,他抱著頭痛苦的喊道:
“我家閨女也到該說親的年紀了,等過兩年成年了就正好嫁人,可是現在,先來一個田小明,再來今天這一出!是,銘澤他們是好心不假,可是誰也說不準他們兩個有沒有趁著我閨女暈倒的時候做些什麼,總歸這名聲傳出去是不好聽了,我總不能逼著自己親閨女去死吧?”
馮銘澤剛對自己的同事投去了愧疚的眼神,正在伸手去扶自己的母親,一聽到蘇慶國的話,皺了皺眉,說:
“蘇二叔,村裡大夥兒都看到了的,蘇婧婧是你親自去抱回來的,關於她的民聲問題,我和子堯可以寫保證書,在大隊裡公示,我們兩個人連她半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主要我現在還在讀高中,暫時沒有考慮婚姻大事的打算,還請……”
“奶,大伯母,爸,你們這都是在幹嘛?”
蘇婧婧醒來時就聽見院子裡鬧呼呼的動靜,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她顧不上脖子痛,立馬就跑出來了。
劉老太一見蘇婧婧醒來了,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去抱住蘇婧婧嚎叫:
“我可憐的孫女啊,怎麼小小年紀就被人汙了名聲,現在那些個做出醜事的還不敢承認,仗著有當大隊長的父親,還要寫什麼保證書公示,我不服,我要去公社舉報我們犀牛村的大隊長縱容自己兒子耍流氓!”
“奶,你在說什麼啊?是我自己沒吃飯,在山上被餓暈的,是這兩位男同志起好心救了我才對,是他們做好事我才能回家。”
脖子上的疼痛提醒著蘇婧婧,她確實是被人打暈的,而且那手勁,應該是個男人,但她可以肯定絕不是眼前這兩人!
大隊長家的兒子和他旁邊的同伴看上去就是文化人,文質彬彬的哪裡來那麼大的手勁?
“閨女,真是你自己餓暈的?”
蘇慶國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他是真不願意得罪大隊長。
劉老太暗地裡狠狠地掐著蘇婧婧腰上的軟肉:
“你這個死丫頭,剛醒過來就在說什麼胡話,家裡什麼時候缺你吃缺你喝了,天天兩個雞蛋供著,你會餓暈過去?”
蘇婧婧忍著痛,委屈的道:“奶,您難道忘了我今天中午沒吃午飯?後來實在是餓得慌了,可是又沒到飯點,回家找吃的肯定要挨您罵,我實在沒辦法才想著去山上,看能不能找些野果子先填填肚子,我暈倒後要不是有這兩位男同志做好人好事,說不準現在都被什麼野獸給吃乾淨了。”
蘇婧婧說完也不再含糊,蹲下身子捂著臉“嗚嗚嗚”的哭出聲來。
馮雲青一直以來對蘇婧婧的印象都還不錯,見她委屈成這個樣子,看著劉老太和胡春花兩婆媳就藉機訓斥道:
“劉老太,蘇家大嫂,這人在做天在看,我們村像你們這種變著法壞自己孫女名聲的阿奶和大伯母,你們還是頭一份吧,是不是覺得很光榮?看看你們家二丫頭,多好得小姑娘啊,怎麼就被你們磋磨得這般委屈?”
“姑娘家就是個賠錢貨,都是跟別人養的,我們家能把她養這麼大就不錯了,難不成還要供起來?哼,每天兩個雞蛋吃著,也不怕她折壽!我看這嘴都養挑了,午飯不回來吃,活該餓暈,怎麼就沒被野獸給吃了?這雞蛋以後也別想再吃了!哭什麼哭,還不趕緊起來,還想我親自來扶不成?”
劉老太可算逮著機會不給雞蛋了,她是越想越氣:
她之前打著田小明提來的那些好東西的主意,還能勉強接受用幾個雞蛋堵住這個喪門星的嘴。
可是那些東西在昨天被公社派人提走充公了!什麼都不剩!
這麼一算下來,就因為這死丫頭相看那個田小明,她倒賠了一隻母雞,還白白便宜她吃了二十多天的雞蛋!
真是雞飛蛋打,兩頭空。
雖然也不是天天都給足了兩個,甚至偶爾一天連一個都沒給,但是她得讓這死丫頭想辦法賠!
要不然她今天這麼賣力幹嘛?
結果,不想這個不知好歹的死丫頭還是個爛泥扶上牆的晦氣玩意兒!
“奶,我身上沒力氣了。”
“她奶還不快把二丫給扶起來!”
蘇慶貴扶著蘇太爺,這兩人終於肯出來露臉了。
蘇太爺此時惡狠狠地盯著劉老太這個惹事精看,看得劉老太心裡止不住發毛,就好像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劉老太和胡春花原本打定主意要從大隊長家撈點好處,正準備繼續撒潑。
一見到各自的丈夫,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不敢再鬧。
這場鬧劇,最終以劉老太聽話地把蘇婧婧從地上一把攥起來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