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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子的一家

蠻子躺在地上半晌都起不來身,癱在羊肚子上經歷了一會眩暈,支撐著想站起來,腳下一滑還是沒能夠成功,那頭母羊還是無聲地用自已的身體撐著他,蠻子兵看著羊身上被打出的傷口,心疼地摸了摸羊頭。

母羊用額頭蹭了蹭小主人的手心,又用自已溼潤的鼻頭頂了頂,蠻子手心一陣發癢,忍不住笑著抽回了自已的手,這母羊頗通人性,見小主人破涕為笑,就像是放下了心來,後腿受了傷,支撐不住了就又臥倒在地上。

蠻子看著母羊受傷這般嚴重,心裡一急就撲了過去檢視羊腿傷處,那天殺的黑臉男人實在是歹毒,母羊不過處於護犢子,豎起羊角來威脅逼退他,沒想到那灰臉男人直接用盡全力,一腳蹬在了母羊的下腹連線腿的地方。羊肚子上羊毛較少,一經撥弄就已經能看到羊腹這裡已經是淤紫一片,腫得老高,羊腿已經無法往內彎曲。這可是下了死力,竟是想將這母羊直接一腳踹死,好生歹毒。

要知道一頭母羊對於蠻子家這個只擁有小規模牧畜的家庭來說,是隻不可多得的財富。這隻母羊還是農場主送給蠻子父親的,是隻血統很好的品種,一年穩定能下三四隻小羊,性格又十分溫順,家裡頭這群十幾頭規模的羊群基本都是這頭羊繁衍而來的。

蠻子從小就是喝這頭母羊的羊奶長大,等到蹣跚學步時,就經常跟在母親身後在羊圈裡轉來轉去,可能是他的身上也有著母羊奶的味道,羊群對於一個人類小嬰兒的加入並不排斥,都是溫順地繞著他轉,小心地避讓開。後來蠻子小小年紀就開始放牧羊群,累了就讓母羊馱著他走,困了就趴在母羊軟軟的肚子上睡去,渴了餓了就躲到肚子下面去吮吸羊奶。總之,這頭母羊幾乎就是蠻子的奶媽子一樣。

蠻子看到母羊被傷成這樣,頓時眼淚包在了眼眶裡頭搖搖欲墜,突然他想了起來,一般喜歡躲在母羊肚子下的小羊羔不見了,是的!就是那個混蛋的灰臉男人搶走了它,還出手打傷了自已和母羊。

“嗚嗚嗚.....”蠻子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朦朧的淚眼四下張望,眼下哪裡還有那灰臉男人的身影,只有蒼茫空寂的草原。自已到哪裡去尋回那可憐的小羊羔呢?

蠻子邁著小短腿朝著帳篷跑去,眼下就只能告訴父母,父親一定會有辦法替自已追回那男人奪回小羊!

可是就在他剛到了帳篷門口,就聽到了帳篷裡隱隱傳出的哭聲,他停頓了一下,聽出那是母親的聲音,趕緊就掀開了門簾衝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讓年幼的蠻子驚呆了,自已的母親歪坐在地上嗚嗚哭泣,滿臉的眼淚,蠻子從來沒見過母親這樣子,要知道自已的母親一向堅強彪悍,即使不小心從馬背上掉下摔傷,也只是躺了一會,就又笑盈盈去給自已坐好吃的饢餅了。眼下自已的母親為什麼如此悲傷?

蠻子抬頭去尋找自已的父親,只見那高大的男人此刻正彎著腰用雙手捂著自已的額頭坐在不遠處的床榻邊埋頭沉默。

蠻子想要過去父親身邊,但被母親一把摟進了懷裡,跟著她一道哭泣悲傷。他縮在母親懷裡,聽到母親罵道:“什麼黑心的弟弟,哪有十幾年沒見面,來報個喪就要去咱們家一半銀錢的!你也是不中用的,眼裡還有沒有我們孃兒倆?就你有弟弟?我喊我孃家兄弟幾個明兒就上門來,你也照著給,我看你要不要上吊去!”

蠻子爹的頭埋得更深了,妻子的話就像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壓在他的脊背上,讓他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來尋他的正是十幾年未見的胞弟,一路上走得風塵僕僕,用光了盤纏,好不容易走到他家,難道他能將人趕了出去?更何況弟弟是來告訴自已家鄉老父母死訊的,兄弟倆其實並不十分熟稔,但是父母情分還是有的,他不由的悲痛起來,對於弟弟接下來的訴苦也是十分不忍。

聽他說打算繼續往邊境處走去,那裡聚集著好些中原人,經常販賣轉運兩國的貨物,弟弟想去尋找個做生意的活路,但盤纏都用光了,就問哥哥要些。蠻子爹看著自已弟弟那一身破衣爛衫,看看他已經開始斑白的兩鬢,比自已這個當哥的都還要老上幾歲的模樣,蠻子爹的心左右搖擺之下,還是傾向了同胞手足,將用作打造馬車的積蓄一分為二,一半做了弟弟的盤纏。

妻子一見到邋遢落魄的弟弟,就心生警覺,等帳篷裡只剩她倆時,妻子直奔藏著銀錢的被褥,掏開錢袋略一數,就哭開了。即使不用自已說,妻子就已經知道自已擅自動了錢,而就在昨夜,兩個人還將賣小羊羔的錢一起加了進去,又數了一遍,兩個人滿心歡喜地計劃著再過個兩三天,蠻子爹就去隔壁旗找師父預定個車架,等打好後,一家人又尋著農場主的路線前去匯合。妻子的好友,親屬基本都在那隊伍裡。

可是現在,哪裡還敢想那嶄新寬敞的馬車架子?哪裡還能追趕上大部隊,沒有足夠的工具,就這些羊群還有幾頭老牛,哪裡能拉動他們一家人向著新草場前進?

母親見父親就像鋸了嘴的葫蘆,連句解釋都沒有,心裡更加悲痛,放聲大哭,蠻子一見母親這樣,也就跟著哭嚎了起來,哭著哭著也就記起來自已為何而來,於是邊嚎啕邊含糊道:“羊羔,羊羔被搶走了!嗚嗚嗚”

母親被兒子的話一噎,停下來安慰他道:“阿蠻乖,母羊老了,奶水養不了三隻小羊羔,母親才將兩頭送去了你阿嬸家養,莫哭了,不是留了一隻給你作伴?”

“阿母!沒有了,羊被搶走了嗚嗚嗚.....”一邊哭著一邊拿手去抹淚,手臂在甩出去那下,擦到了羊圈樁子,手背處一片擦傷,被眼淚一淹,疼得蠻子直吸氣,將手湊到母親眼前,希望她能幫忙吹一吹。

蠻子母親這才抹乾了眼淚,託著兒子的手不住數落:“又在哪裡瘋了?疼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嗚嗚,不是我,是有人打,是有人打!”蠻子不能忍受被母親誤解,忙邊哭邊口齒不清搶著解釋。

“打你?誰打你?這遠近就咱一戶人家,我和你阿父都在這裡.....”蠻子母親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抬起頭來,眼睛死死瞪向了自已的丈夫,如果剛才只有憤怒和委屈,那這一刻眼神就像塗了致命毒藥的箭矢,朝著那沉默的男人扎去。

蠻子爹被瞪得也坐不住了,也關心兒子的傷勢,忙起身過來檢視。

蠻子娘一把將兒子塞到自已身後,拒絕讓自已的丈夫靠近,敵對的架勢已經拉滿,只見她一隻手往後護著蠻子,另一隻手指向丈夫的鼻尖,瞪著他,卻是在問身後的兒子,“阿蠻,是不是剛才帳子裡說話的那男的傷了你?!”

蠻子爹聽出自已妻子的語氣不善,這哪裡是詢問孩子,幾乎就是直接告訴兒子,下手就是他的叔叔,自已的弟弟。

蠻子爹終於要開口給自已的家人辯解幾句,就聽見妻子身後那小小的孩子邊哭邊說:“是,是那個人,他打了我和老母羊,還搶走了小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