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子的確值得尊敬，但並不是事事都要遷就於他，自己並不是他的弟子，也從來沒有奢望過成為他的弟子，為何又要將自己最難堪的一面暴露給別人？似乎沒料到沈昱的反應會如此之大，袁宗皋臉上露出一絲錯愕，卻並沒有阻止沈昱離去的步伐，直到沈昱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自己這才喃喃道：“有點意思.”

心裡說不說的複雜，當沈昱回到先前位置時，正看到朱厚熜站在九妹身邊說著什麼，倒是九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他，雖說看起來高冷感十足，但比起先前的敵視，態度已經好了許多。

看到沈昱鐵青著一張臉走了回來，九妹連忙迎了上去，拉著沈昱的袖子，輕聲道：“哥哥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難道那什麼夫子給你氣受了嗎？我去找他去.”

沈昱連忙搖了搖頭：“沒有的事，是我想到了一些往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還是回家吧.”

“好，回家.”

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九妹臉上立刻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倒是朱厚熜連忙走了過來，挽留道：“昱哥兒急什麼，不如在王府用過晚飯，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世子不必客氣，家裡母親還在等著我們回，就先走一步，告辭.”

說完，沈昱一抱拳，轉身拉著九妹便往王府外走去。

不對呀！從沈昱急匆匆離去的態度上，朱厚熜似乎查覺到了一絲陌生與疏離，先前的沈昱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夫子剛剛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心裡越發的好奇，朱厚熜乾脆直接去找夫子問個清楚，只是剛進夫子的院子，迎面就撞到府中的廖總管從夫子的屋中走了出來，自己頓時好奇道：“廖總管找夫子有事？”

“呃……”看到朱厚熜時，廖總管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眼神閃爍地笑道：“只是些小事罷了，袁長史正在屋中，世子自己去就好.”

看著廖總管慌張逃離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小事，再多的疑惑也只有見到夫子的那一刻才能夠解釋得通，朱厚熜連忙上前敲了敲門，輕聲道：“夫子，休息了嗎？”

“是世子？進來吧？”

袁宗皋像是早就料到朱厚熜會來，臉上並沒有多少異色，微微笑道：“你找我可有什麼事？”

“呃……”朱厚熜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剛剛沈昱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我留他吃晚飯也被他拒絕了，我就想問一聲，夫子到底跟沈昱說什麼了？”

“你真的想聽？”

袁宗皋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似笑非笑地看著朱厚熜。

點了點頭，朱厚熜認真道：“真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就是打聽一下沈昱的來歷罷了，他的脾氣到是很大，直接甩頭便走掉了.”

“來歷？”

朱厚熜想想，自己好像還真的沒有問過沈昱的來歷，只知道他跟他娘相依為命，連住的地方都是自己剛剛給安排的，至於他從哪裡來……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腦子靈光一閃，朱厚熜突然想明白了剛剛廖總管看到自己時為何會匆匆離去，試探地問道：“若是我沒猜錯，剛剛廖總管就是打聽沈昱的來歷去了吧？”

這種事，袁宗皋自然也沒有隱瞞朱厚熜的意思，緩緩點了點頭，輕聲囑咐道：“你要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王府世子，以後還要繼承興王之位，身邊自然少不了窺視你身份的小人，這些人抱著不同的目的來靠近你，這時候就需要你一一分辯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有的事可以留在你的身邊，而有些人則不需要，世子記住了嗎？”

雖然知道夫子的本意是為了自己好，可想到沈昱離開時那張陌生的笑容時，朱厚熜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弟子受教了，若是夫子沒什麼事，弟子就先退下了.”

“嗯.”

袁宗皋知道年少的朱厚熜或許很難接受這種事，可是等他年紀再大一些的話就能明白，自己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他好，倒是看到朱厚熜的身影快要到門口時，袁宗皋突然又道：“若是廖總管能帶回來好訊息的話，世子倒不妨與沈昱多親近些，畢竟沈昱還是有些才氣的.”

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朱厚熜點了點頭，邁步走掉了。

就在朱厚熜與袁宗皋談話時，沈昱領著九妹也朝著家中走去，九妹是閒不下來的性子，看沈昱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王府受了欺負，自己恨恨道：“我就知道，那些有錢的就沒有好人，那個朱厚熜也是，總是色眯眯地盯著我，哥哥以後別再跟他聯絡了.”

這話說的到是讓沈昱一下笑了出來，自己扭頭看著九妹那豆芽菜般的身體，忍不住惡意揣摩著朱厚熜的趣味，無奈地搖了搖頭，叮囑道：“九妹你要記住，不是所有有錢人都是壞人，也不是所有沒錢人都是好人，這個世界人的好壞不是以有錢沒錢來論的.”

“可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好吧，咱們先不談這件事情，反正以後也未必會有機會再見面了……不好，門口怎麼站著那麼多人？”

兩個人說著說著，便已經拐到了巷子中，沈昱一下便注意到大概三、四個少年正圍著自家的門口，雖然沒有做出什麼過份的舉動，但也足以值得自己警惕，伸手便把藏在後腰的雙節棍給握在手中。

“黑牛？”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九妹突然大喜，大聲嚷道：“虎頭、官奴、羅兒，你們都來了？”

接著便快步跑了過去。

看到九妹時，四個也是齊齊一喜，很快便圍到了一起，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

沈昱走過去時，九妹連忙跑到沈昱身邊，拽著他的胳膊幸福道：“這位是我哥哥沈昱，黑牛你應該記得他的，那天就是你把他給打暈的.”

黑牛一張大黑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忙摸了摸脖子，難為情道：“那還不是你吩咐的.”

“算了算了，都過去的事，咱們就不提了，對了，你們今天來是找九妹敘舊的吧，咱們還是進去聊吧.”

“我們就不進去了.”

黑牛搖了搖頭，突然伸手從懷裡掏出幾樣東西，往九妹面前一伸，輕聲道：“九妹有了好歸宿，我們大傢伙都替你高興，這些銀子是大傢伙湊出來的，你拿著，以後給自己添幾件新衣裳.”

“這……”九妹先是一愣，接著連忙擺手道：“你們這是幹嘛，快點把錢收回去，大娘的病還需要錢的.”

“不需要了.”

黑牛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難過，喃喃道：“我娘……已經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