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峰。
洞府真仙殿。
青色道袍的老道士端坐蒲團,在他身前,楊若兮恭敬取下腰間袋子,輕聲呼喚。
“師尊。”
老道士幽幽睜眼,接下後會心一笑。
“辛苦了,此次下山惹了事?”
聞言,楊若兮身子微微顫抖,“回師尊,弟子知錯。”
老道士並沒有責怪之意,反而笑道:“無妨,為…為師不是在怪你。”
“若兮。”
“嗯?師尊請講。”
“看上餘燼那小子了是吧?”老道士笑呵呵問的很是直白。
楊若兮臉頰緋紅,卻沒有反駁,而是輕輕點了點腦袋。
“也是,那小子天資近妖也就算了,偏偏麵皮長的還羞煞天人,若是為師是女子想必也會心悅於他。”
老道士哈哈大笑,手指捏了捏袋子笑容更盛。
不待臉紅似火燒般的楊若兮有何反應,便揮手道:“去吧去吧,另外把你黃山師弟叫過來,為師助他凝聚靈海。”
“是,師尊。”
………
朝露峰。
湖心瀑布中,餘燼一襲玄衣錦袍身姿修長,左腰挎劍,右腰繫紅葫蘆,一頭烏黑長髮僅用一條白繩紮成了長長的馬尾。
“今日前來向師兄討教劍術及符籙。”餘燼躬身拱手。
簫夙盤坐在瀑布下,上面砸下的洶湧瀑布盡數被彈開無法沾身,落入湖中水花四濺。
“好說,”簫夙睜眼打量著餘燼,嚴肅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笑容,“師弟,你今後下山還是尋個遮顏物件要好些。”
沒想到平日漠然的簫夙會開這種玩笑,餘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在簫夙並未在這個話題多做停留,笑意斂去,平淡道:“可知何為劍?何為劍道?為何學劍?”
一連三問。
餘燼眉頭緊蹙陷入思考。
為何學劍?
沒別的想法,只是聽說劍修殺力極大,心神往之,再加上自身本就有成為劍修的資格,自然要學啊!
心中這樣想,當然不能這麼說。
思量片刻,餘燼左手按住劍柄,神情莊重道:
“劍者,心之刃也!”
“劍之道,亦是人之道。養一顆通明劍心,心念所起,花草樹木,沙石水流,皆為手中利劍。以身為劍,以萬物為劍,心意不落,劍氣不止,氣沖斗牛,無往不利,此為我心之劍道。”
簫夙一雙眼睛逐漸發亮,連連點頭。
餘燼嗓音一轉,“幼年時,尚未入道,曾羨書上所說“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殺氣沖天;曾羨“仗劍當空千里去,一更別我二更回”的逍遙自在;曾羨“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的霸氣絕然。”
“一劍光寒,挑九天日月,分高山大瀆,斬滄海鯨蛟,天地任逍遙!此為學劍初心。”
“好,我輩習劍自當如此。”
簫夙起身,一柄雪白長劍懸浮在他身側。
“你既欲走劍修一道,我便與你說說,何為劍修何為本命劍修,劍修不是手裡拿把劍就是劍修了。”
“本命劍修殺力之大靠的是一柄本命飛劍,與本命法寶不同,想養出一柄本命飛劍需得於祖竅之中築起一座養劍庭。”
“先天本命劍修是降生時,祖竅中自生劍庭,神通天授,我們走後天劍修一道沒辦法與之相比,只能辛勤勞作以金靈根為基,肺氣凝鍊成金氣,於心火鍛造成劍器,腎水淋鑄,脾土蘊養,肝木做胎。”
“若是僥倖溫養出一柄本命飛劍,也只是比大多數法器法寶更為鋒利而已。”
“最重要的是神通,本命飛劍的神通才是山上修士最怕的東西,每個劍修的本命飛劍不同,神通也不同,正如我等修士的靈氣波動一樣,獨一無二。”
“還有之說法,說劍修的本命飛劍是大道法則的碎片,所以神通蘊含大道法則之力。”
講到此,簫夙手一伸,一枚玉簡出現。
“此簡內有我學的劍道法門,極為珍貴,用於開闢祖竅養劍庭,既然你想學,那便傳你了。”
接過玉簡抵住眉心,金燦燦的文字猶如一柄柄利劍刺入。
“精氣神意開天地,金靈入竅化劍基,五行五臟摶成練,日精月華養器形。”
餘燼睜開雙目,捏碎玉簡,整篇養劍決存於腦海。
以精氣神意撬開祖竅天地,而後金靈根進入其中化為劍庭,以脾土做地基,肺中金氣盡數鑽入劍庭,融以肝木成胎;再以心火鍛造,最後腎水淬火,再引以日精月華細細打磨。
是故這一口飛劍,全靠這精氣神以及內五行五臟的配合。
聽著簡單,卻是難如登天,首先金靈根不能太細太短,不然入祖竅無疑是痴人說夢,其次就是開闢祖竅,稍有不慎五行逆轉生死難料。
“好了,養劍之事急不得,最好等你聚靈海後再嘗試,至於符籙,你隨我來。”
簫夙轉身,單手併為劍指,輕輕一劃瀑布兩分,一道溼漉漉的洞府石門浮現。
隆隆聲響起,洞府石門大開,簫夙單手負後另一隻手伸開。
“請!”
看著那黑黝黝的洞口餘燼猶豫了片刻,才緩緩抬腳走了進去。
一入洞內,石門關閉,漆黑一片中餘燼汗毛豎立,就在他渾身緊繃丹田火龍抬頭時,明黃的光暈亮起。
整個洞府不算大,石床,石桌,石椅,僅此而已,與朝霞峰老道士的洞府相比倒顯得有些簡陋。
明黃的珠光打在餘燼那冷漠的臉上,他捉摸不透這位大師兄,洞內的陣法明顯已經開啟。
簫夙端坐在石椅上,伸手示意。
餘燼一言不發坐了下來。
簫夙沒來由的一笑,“其實我很好奇,以師弟的天資應早被雪月宗發現才對,怎麼?”
話已經問的很明顯了。
餘燼搖頭,“我自幼父母雙亡,在一座小城中成長,並沒有見過山上修士,也只是偶然碰到了師尊,可能這天大地大雪月宗也沒辦法全部掌控。”
“說的也是。”簫夙若有所思,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乾坤袋一閃,兩張符籙落在石桌上。
“符籙之道主在神念,神魂越強畫的符自然也就越強,講究一氣呵成神念不斷方可成符。”
“此道門檻比較低,並不是只有道士才能學,但凡是修士皆可修習,只不過此道的上限卻極高,符籙宗師少之又少。”
“以神意精氣為引燒錄於符紙上,上請祖師下驅鬼神,此為書符借法,種類千變萬化,另一種則是以自身術法燒錄於符中,不請神,較為簡單,不過威力則比不上正統符籙。”
“另有符籙秘法,應熟悉天地間日月星辰風雲雷電,陰陽五行,山川河流之靈氣力場,以古書記載,天地自然中神靈無數各司其職。”
“一張完整的符,以符頭、符身、符膽、符尾,四部缺一不可。比如這張破障符,勉強一品,不過若是遇到一些鬼霧迷障彈指可破。”
簫夙捻起一張形似劍紋的符籙,“此符是以我自身劍氣所畫,並未請神,只以自身劍氣燒錄其中,不算高明,僅是我隨手一劍的威力;然而靈氣終有不足之時,此符觸發極快可在關鍵時刻出其不意。”
餘燼深以為然,殺那個老鬼的一劍就是太快,讓他來不及防禦。
想到這,餘燼繞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僅是隨手一劍便能殺靈海中境修士,可想而知這位大師兄修為有多高。
…
這些知識書錄中有記載,不過有人手把手教就不一樣了。
暢談許久。
拿出符筆黃紙硃砂等物,餘燼開始靜心凝神,嘗試畫符。
簫夙坐在一旁不再言語靜靜觀看。
一刻鐘後,簫夙搖頭提醒道:“太著急了,心神要穩,不可間斷錯亂。”
……
嘗試了三次,一張破障符終於完成,餘燼擦了擦額頭汗水只感覺頭暈目眩,心神不定。
“可以,第一次竟能成品,了不得。”
簫夙有些唏噓,自已第一次成品失敗了三十多次才成,天才的世界真是讓人豔羨不已。
收起物品,餘燼壓下身體異樣,拱手,道:“多謝師兄。”
簫夙擺手道:“無事,你如今神魂尚不足,最好不要過多嘗試,我第一次便是吃了這虧,急於求成導致神魂險些受損,待到靈海境就好多了。”
餘燼再次拱手告別,剛轉身走了沒兩步。
“師弟。”
餘燼腳步一頓,轉過身
只見端坐在位的簫夙,頭長髮披散遮住了大半臉龐,抬手一物丟擲,餘燼伸手接住。
是一方三寸大小的黑色長木盒。
“你自上山以來,師兄並無禮物相贈,此物算是師兄小小見面禮。”
餘燼用手指推開木盒一角,眼神頓時幽深了幾分,帶著詫異。
合上木盒餘燼神色恢復如常,行禮道:“謝師兄相贈,師弟先行告辭。”
洞內陣法開啟,餘燼大步走出洞口,任由轟隆瀑布砸在頭上不躲不避。
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揮灑,餘燼以真氣蒸乾身上的水珠,站在湖面上抬頭直視那輪金黃大日。
許久許久,腳下湖水炸開,他的身形像一發箭矢飛向上方,飄然落地後漫步走回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