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看臺上的弟子們肉眼凡胎,只覺這一戰精彩至極。
但遠處幾位峰主卻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毫無懸念的鬥法而已。
眾弟子看爽了,而餘燼此刻卻非常不爽,所以他冷冷瞥向方承天。
正微笑的方承天笑容一僵,他深知此舉可能觸怒到小師叔。顧歌修為太低,小師叔應是看在自已面子上才留手。
這事搞得。畢竟是自已做局惹的禍,意識到原因的方承天急忙賠笑道:“小師叔息怒,要不移駕掌宗峰封靈殿,承天陪您打一場?”
“不了。”餘燼冷淡回道。
方承天鬆了口氣,平時在封靈殿不用顧忌他人,壓境一戰還可動些真格。但在此地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要是稍稍控制不住讓小師叔丟臉可完蛋。
“你不是劍修,下手也輕,跟你打沒意思。面子給你留了,接下來你就老老實實看著吧。”
“嗯?這話……”方承天剛反應過來,就見餘燼朝遠處喊道:“既然動了手,那便盡興。洛長空,你來陪我打。”
…
所有人都聽到這句不算響亮的話語,他們有些都還沒從方才那一戰反應過來。
這會兒一臉懵。
“什麼?師叔祖要和執劍峰主鬥法,我沒聽錯吧?”
“不,你沒有,你看執劍峰主都站起來了,我他孃的今天算是開眼了。”
此時,半空中餘燼白衣獵獵的身軀在眾弟子眼中越發的偉岸高深。
“應該說是鬥劍,但是怎麼可能啊!執劍峰主可是返虛修為。”
“壓境唄!”
“壓境也不可能,返虛修士哪怕壓到凝珠初境那也是同境之中無敵的存在。經驗,感悟,術法的掌控,都差距太大。更何況執劍峰主還是劍修,哪一點都不是壓境就能彌補的。”
“有道理呀!”
…
方承天在聽到餘燼喊出聲時,他哀嘆一聲,完了。
洛長空的性情他再清楚不過了,身為劍修的通病,臭毛病。
得,管不了。
見洛長空從玉臺前一步跨出來到此處,方承天傳音道:“師弟,輕點啊!”
洛長空聞言搖頭一笑,“你不懂劍修,唯有在逆境中方能破繭重生。”
方承天搖頭苦笑並未回到座位,而是站在擂臺遠處負手而觀。
兩人也不理他,餘燼按著劍柄一雙眼古井無波,說起來還未曾與洛長空真正鬥一場,先前在執劍峰也只是傳授劍道經驗而已。
見餘燼望來,洛長空正色道:“小師叔等我片刻。”
“可。”
洛長空目光掃向周圍,問道:“可還有要打擂的。”
其他幾座擂臺上的大弟子此刻都在注視著這邊。
無人回答,洛長空微微點頭,“那好,靈試即刻結束,你們可以下去了。”
蚩情最先反應過來,一步跨出擂臺,其他幾人也後知後覺紛紛退出。
九座擂臺清空,洛長空伸指朝下一點,九座寬達百丈的擂臺轟隆隆合併,最終在他的術法下併攏成一塊寬闊的擂臺。
緊接著,廣場四周的看臺上一層層透明法陣升起將看臺包裹。
做完這些,洛長空身上氣息驟然一收,磅礴的劍意也被他斂去大半。
“只是洞虛初境?”
餘燼眉頭緊蹙,似乎對洛長空將修為壓到洞虛初境有些不滿。
洛長空先是一愣,繼而嘴角上揚微笑道:“小師叔,事先說好,我可不像掌宗師兄那般。最多最多給您留……半條命,反正有飛雪峰和不老峰兜底。對了,不老峰上還有一株千年寶藥,只要短時間內元神不散就能達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洛長空的話並未傳音而是直接說了出來,以至於幾位峰主那邊,蘇白衣的臉色瞬間變綠,眼神都帶著幽怨。
澹臺明被這一次又一次的變故驚的啞口無言,他看著遠處人群中沮喪的顧歌,老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柳扶風察覺他的目光,輕嘆道:“道心蒙塵算不上什麼,這何嘗不是機遇?平日裡他心高氣傲,殊不知人外有人。倘若不是小師叔,等他到了升靈大會,那才是真正的道心崩碎。”
澹臺明何嘗不知,無奈點頭。
…
所有人開始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洛長空輕輕拍了拍腰間長劍,青色劍鋒劃出一道流光落入手中。
他朗聲道:“此劍名長青,我靈海初成時親手所煉,跟著我已有數百年歲月,如今極品玄寶品級。小師叔,您若是還用腰間的初品法劍,可接不住我這一劍。”
“半條命嗎?那最好不過了。”餘燼低了低頭,嘴角勾起。
下一刻,他腰間的法劍瞬間替換成了一柄燦燦金輝的仙劍。
“如你所願。”餘燼高高抬起頭顱下巴微楊,紫金闕尚未出鞘,僅散發出絲絲鋒芒,就讓四周看臺上的弟子們忍不住後退。
洛長空單手提劍,劍指風雲,“也如您所願。”
眨眼間,洛長空的修為拔高兩層,來到了洞虛上境。
遠處的方承天揹負的手緩緩握緊,他深知洛長空說到做到的性格,說要你半條命,必定要你半條命。
如今以洞虛上境戰洞虛初境,哪怕餘燼手持半仙兵也彌補不了。
畢竟,半仙兵的威力可不是洞虛境能完全掌握的。
在方承天的嘆息中,洛長空率先出手,他的一身劍意猶如大江大河,又好似烈日皓月。
一劍就將餘燼斬落。
寬廣的擂臺中央,餘燼在眾人驚呼聲緩緩起身,他扯去身上法衣放入乾坤牌,腰間紫金闕像是一輪大日被拽出。
“好傢伙,玄寶法衣都不穿。”
頭上的紫金髮箍被劍光斬碎,一頭到大腿間的白髮隨風狂舞。
感受到身上殘存的劍意,餘燼滿意點頭,而後哈哈大笑拔地而起。
兩人不鬥術法,不鬥神通,全憑各自劍意激烈碰撞。
洛長空身上的劍意太古怪,變幻無窮。
又被一劍斬飛,餘燼的身子摩擦著擂臺滑行了數百丈。
反觀洛長空凌空而立大修飄搖。
“劍意,乃劍道雛形,每一種劍意就是一種劍道,我曾以天衍劍經衍化無數種劍意並將其揉雜在一起,才是如今地步。”
“這世間無論是劍,刀,還是拳皆有勢有意,而今小師叔你已跨過劍勢領略到了劍意入微之境,只可惜尚未登堂,更未入室。”
餘燼柱劍起身,身上一襲白內襯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登堂入室上面呢?”話落,餘燼一步踏出,身上血光如霧化開,一道劍光殺氣騰騰。
洛長空反手一刺將那道蘊含殺氣的劍光擊碎。
“登峰。”
“造極。”
“劍心通明。”
“最後返璞歸真領悟劍道真意。”
每說一句,洛長空就會落下一劍。
四劍落,整個擂臺中央無數深坑,餘燼白髮狂舞,渾身猩紅色的氣息攀至臨界點。
雙手持劍柄,紫金闕上金光煌煌,餘燼的眼睛越發明亮。腳下擂臺轟隆震響,拳頭大小的碎石被四散的劍意牽引緩緩升空。
須臾之間,餘燼一劍朝天,整個擂臺中向外層層炸開。
密集的碎石根本落不了地,隨著那滔天劍光一同飛昇。
瞠目結舌的眾弟子近乎呆滯,他們遙遙望著那朝天一劍,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要飛出面板。
但是,人群中有個弟子卻鬼鬼祟祟掏出一塊留影石。
方承天雖然在關注戰況,但他的神識何等強大。只是餘光微瞥了一眼,那名弟子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周圍的人都沒有發現。
做完這個微不足道的舉動,他淡淡一笑,繼續關注遠方的戰況。
一道金色劍光將洛長空擊飛天幕,手腕一抖,劍光碎裂,洛長空背劍在後,手心微顫。
顯然這一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僅此而已。
…
一場鬥劍不知持續了多久,只知道天上那輪雙月已經交替了七次。
天宗上下不斷有劍氣劍光將天空照亮。
洛長空再次被一劍擊飛,他的手臂有些酸脹,看著那兩輪明月不由驚訝道:“已經七日了嗎?差不多了。”
他從天幕上一個瞬身再次站在擂臺半空,“其實當初小師叔在登雲梯上施展一劍,我曾試著衍化一二,只不過一直不得其形更不得其意。”
洛長空昔日廝殺過無數場,曾與一氣道宗的道劍仙一戰,衍化其無量劍意。
曾與補天宗那位活了千年的大河劍仙一戰,衍化其大河劍意。
兩次劍仙之戰他都收穫頗豐,將其劍意衍化了六七分相似。
唯獨衍化當初餘燼那一劍,不得形意。
餘燼吐出一口紅霧,他身上的傷口縱橫交錯,一身體魄千瘡百孔。但眼底深處已經有些許紅芒閃爍,他緩緩閉目。
見餘燼無語,洛長空挽了個劍花,橫臂橫劍,“而今,我又嘗試了一下,就請小師叔試劍。”
長青劍峰嗡嗡長鳴,一縷幾不可查的腥光攀附其上。
劍光自上而下,輕飄飄,卻極快,眾人只見洛長空剛抬手。
其實劍光已至餘燼身前。
一劍出後,洛長空看著手中長青失望搖頭。
“還是不行,一分相似都沒有。”
餘燼猛然睜眼,一頭白髮上紅光如水順風飄楊。
下一刻,天地間,雙月黯淡失色。
一身劍意如同撞在一面鏡子上,隨著餘燼眼角赤輝流淌,“鏡子”轟然破碎,換而來的是紫金闕上的劍光爆漲。
“嗯?這麼快!”
不等洛長空反應,一柄長達百丈的虛幻劍影好似穿過了空間。
洛長空眼中罕見有了驚慌,他情急之下竟然下意識解開了全部劍意與修為。
整個天宗風雲退散,洛長空背後一輪半月顯化,同時長青劍身上吞吐出千丈半月劍光。
“洛!長!空!”
半月劍光與金色劍影相抵之下,整個寬廣擂臺轟然下沉,看臺四周的法陣竟然在劇烈紊亂下消散。
一眾弟子瞪大的眼睛裡被兩道劍光填滿。
好在幾位峰主與宗務殿的一眾長老反應及時,他們憑空出現在看臺四周同時結印。
一道月魄大陣在劍光餘威到來前及時撐起。
餘波持續了許久才慢慢退去。
眾人從驚慌中回過神,只見遠處的擂臺已經消失大半,地面上有一道猶似深淵的裂縫。
洛長空心沉到了谷底,玩大了,說好的半條命。
方承天瞬間出現在裂縫上空,就要暴怒將洛長空一掌拍下。
誰知,餘燼提著劍從裂縫飛出,一身衣衫破爛不堪,雖然上半身沒一塊好肉露出森森白骨,但是他卻神采奕奕。
紫金闕入鞘,餘燼淡然道:“不老峰那株寶藥呢,快拿來。”
沒人知道餘燼怎麼擋住那返虛一劍,只知道師叔祖這三個字已經深入天宗所有弟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