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以為回到家會被媽媽罵,結果媽媽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很平常的說了句:
“回來了呀。”
這一刻,佳寧心中莫名的酸澀,想哭。
原來家人之間並不需要那麼正式的說對不起,有時候也分不出你對我錯,有的是,愛你的那個人永遠會在原地等你。
溫家勇大年初十就要開工了,所以初九當天他就必須要出門了。
初八週芳琴哪都不去,就待在家給兒子做他喜歡吃的飯菜。大排骨,大豬蹄子,涼拌牛肉……好吃的大菜統統安排上。
佳寧對溫家勇擠眉弄眼,等溫家勇疑惑的靠近,她在他耳邊小聲說:“哥,我可是搭你的空兒才能吃到這麼多好吃的呀。”
溫家勇狠狠瞪了她一眼,這妹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佳寧嘟嘟嘴快樂的吃魚,反正她也不會嫉妒她哥的。
如果她是媽媽,她肯定也會偏寵溫家勇這個兒子,誰叫她哥那麼優秀呢。
初八的晚上,溫家兩兄妹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電視開著沒人看,就光聽聲音。
要擱平常,周芳琴肯定會罵:電視開著不看,不浪費電啊。
可這個時候媽媽周芳琴可忙了,根本沒時間管他們,因為她在給兒子裝行李啊。
溫家勇回家時帶了個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小小的裝他兩套冬服剛好夠了。
可佳寧看著她媽非要在行李箱裡裝一些其它的東西,硬塞塞不下,就像貓望著被冰凍的魚搞不出來,望著魚頭疼的轉圈圈一樣,她媽也拿著一塊冷凍的排骨,望著小行李箱頭疼的轉圈圈。
這種場面,溫家勇上大學幾年,佳寧已經看習慣了。
以前她還會勸一下,不用帶這麼多東西麻煩之類的,有錢外面什麼都能買。
得到她媽一記黑眼神,以及一片罵聲,所以她現在乖乖閉嘴什麼都不說。
偶爾從手機螢幕裡抬頭看看熱鬧。
要是用一種看戲的心情看的話,別說,她媽這樣還挺有趣搞笑的,佳寧簡直想拿根筆,把她媽那表情畫成漫畫表情,一定很出彩。
實在看不下去了,佳寧撞了撞溫家勇,用眼神示意她哥往那邊看。
溫家勇看了一眼,立即皺眉抱怨:“媽,我說這排骨就不用帶了吧,我那箱子本來就沒多大,你這也塞那也塞,放得下嗎?再說我去星城忙工作,根本沒時間做飯。”
佳寧:“對啊,那排骨萬一路上冰化了成水,把行李箱的衣服打溼了怎麼辦?肯定會有味的。”
溫家勇一聽,眉頭皺的更緊了。
周芳琴生怕別人搶走她手裡的那塊排骨一樣,握緊保護般的解釋:
“這排骨我用幾個袋子包著的,就算冰化成水,也不會漏出來的。家勇啊,這排骨好吃,還是村裡人家自家養的豬,殺豬時我現買的肉。都是糧食喂的豬,肉肯定跟外面賣的不一樣,你一定要帶上。”
溫家勇無語極了,又知道他媽堅持的性格,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心想,算了,裝吧裝吧,反正箱子就那麼大。
溫佳寧把手機音樂調出來,搜到一首歌,看到歌詞坐在那裡唱: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入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她一邊唱還一邊隨著音樂慢慢搖頭晃腦,溫家勇一扭頭看到他妹這副德性,忍不住嫌棄的斥了句:
“滾。”
佳寧笑眯眯的湊近,挽著溫家勇的手臂親暱討好說:
“哥,我明天和你一起走好不好?你是我媽的愛子,你一走,我在家裡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媽肯定會把火力集中在我身上,求你了,帶我一起走吧。”
溫家勇再次皺眉:“你元宵節以後才開學,還有七八天呢,你去星城那麼早幹嘛?你同學她們都沒去學校,你一個人在學校待的住嗎?”
“我可以住你那兒啊,我每天給你打掃房間,還給你做飯好不好?”
溫家勇意外:“你不是不愛住我那兒?說我那兒有外人,和別人住對你名聲不好?”
佳寧呵呵笑:“冷哥怎麼是外人呢,我現在覺得他人挺好的,就是話不多而已。再說我暑假在那裡住了一個月,我和冷哥相處的挺好的啊。”
“哼哼,你好我不好。”溫家勇乾脆的拒絕。他老怕這個不著調的妹妹做出什麼事得罪了冷暮沉。
以前他是不知道冷暮沉的身份,現在都知道了,就更不敢得罪這個人了。
佳寧不死心的一直撒嬌求溫家勇,就是軟磨硬泡堅持要達到目的。
最後溫家勇受不了了,終於鬆口:“想明天跟我走也行,你壓歲錢分我一半。”
佳寧瞬間感覺有人拿刀捅了她心窩子一口。現在她僵著都不敢動,就怕稍微一動,一個呼吸就會血液噴湧而出而死。
溫家勇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看樣子是不行了。”
他起身要回房間,佳寧對著他的背影哇哇叫:
“溫家勇,你怎麼這麼狠啊,換別的條件不行嗎?”
周芳琴聽到在那裡斥責:“溫佳寧,你懂不懂禮貌,沒大沒小的,怎麼可以叫哥哥的全名?要叫哥哥知道嗎?”
佳寧低落的應了聲“哦。”
晚飯過後,佳寧藉著給她哥送水果的名義,又到溫家勇房間試圖說服他。
溫家勇也不是真的貪圖佳寧的壓歲錢。而是他知道大新年的,他這麼早離家,父母已經不好受了,如果佳寧再跟著他一起走,家裡就剩父母兩人了。
父親不上班的話,在家不是去別人家打牌就是釣魚,家裡就剩母親一人,太過於冷清。
把佳寧留在家裡,至少家裡還能多一些歡聲笑語。
他合上書問佳寧:“你壓歲錢也有兩千多吧,爸媽都不要你的,報名上學,還有生活費都另給你,你一個女孩子,揣著這麼多錢想幹嘛?”
佳寧卑微的蹲在溫家勇面前。扁嘴苦惱:
“哪有那麼多錢啊,整個兒加起來就八百多。你以為是我小時候啊,再說我小時候家家戶戶都窮,給的也少。就這幾年給的多,偏偏我長大了,如果不是別人硬塞,我根本不好意思要好嗎?”
溫家勇笑了:“你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佳寧憋屈著:“好歹我也那麼大一坨啊,好意思跟三五歲的孩子站一起搶紅包?哥,真的,求你了,我以後上班了掙錢給你搞錢買遊戲面板好不好?”
佳寧雙手合十,苦苦哀求。
溫家勇乾脆果斷的拒絕:“不行。你必須在家裡陪父母,等過完元宵節再說,這是哥交給你的任務。”
佳寧哭喪著臉,心裡罵溫家勇大壞蛋。
要是她是姐姐,溫家勇是弟弟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欺負他,命令他。
“還有,你都十八歲了,幫媽洗洗碗洗洗衣服,做做家務知道嗎?別老偷懶。”
既然目的沒達到,懶得聽溫家勇嘮叨,佳寧“哦哦”應了幾聲後,就找了個藉口溜了。
溫家勇望著妹妹關門的背影無奈嘆氣,從小到大佳寧可真是沒變啊,只要一給她說教,不是立馬睡著,就是溜的比鬼還快。
晚上溫家勇要睡了,臥室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是媽媽周芳琴過來,硬塞給溫家勇一千塊錢。每一張錢都皺巴巴的,不用多想,溫家勇也知道這是他媽攢的私房錢。
有時候溫家勇也很頭疼,他媽就喜歡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說起來是心疼他,為他好。
可是媽媽越這樣,他心裡越過意不去,就很心疼佳寧,對佳寧有歉意,可能這也是一直以來他寵佳寧,縱容佳寧的原因吧。
總想從他這裡,多一點補償佳寧。
“媽,我現在都上班了,我自己能掙錢了,這錢您留著自己用吧。”
“給你用,兒子,你在大城市生活,肯定更需要用錢,媽在家花不到什麼錢。你爸就喜歡釣魚,買的釣魚杆錢都夠我們一家子吃好幾年的魚了,這錢給他手裡還不是敗了?兒子,你留著用,你留 著花,你要是不拿著,媽媽捨不得你,放心不下啊……”
說著周芳琴就哭了起來。
溫家勇又不耐煩又很難受。就感覺又不是生離死別,每一次他離家,媽媽總要哭,唉……看到媽媽哭,他也禁不住紅了眼眶。
最後沒辦法,哽著嗓音說:“好了,媽,我都知道了,錢我收下了。你在家好好的,幹不動的活就不要做,別種那麼多地了,還有啊,對佳寧好一點,不要老說她這不好那不好,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佳寧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聰明,只是她不說出來而已……”
周芳琴嗓門大了:“我哪裡對她不好了?天天飯做好了叫她吃,你看人家周家那閨女……”
媽媽總是這樣,說起哥哥誇不停,說起她就抱怨不停。
對面房間的佳寧不小心看到這一切,輕輕的關上門,笑著坦然的接受。
很好,現在她已經不會躲起來傷心的哭了。她很會安慰自己。
哥哥本來就比我優秀啊,媽媽喜歡他是應該的,如果我是媽媽,我也會喜歡哥哥。
佳寧,不要嫉妒哥哥,溫佳寧,一定不要嫉妒哥哥,因為嫉妒 會毀了你們的兄妹之情。如果你實在憋不住,頂多就允許你羨慕哥哥好不好?
佳寧笑著抹去眼角的淚水。哥,我多羨慕你啊,站在那裡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讓媽媽開心。而我,無論多麼努力,她總嫌我做的不夠好。
其實說了很多次讓自己不用哭,習慣就好。不知道為什麼,佳寧還是忍不住哭了。
她一哭就想拿手機跟冷暮沉訴苦,手機剛拿起來,豆大的淚珠砸到黑著屏的手機螢幕上,那麼顯眼,好像也砸痛了佳寧的心,讓她清醒不少。
她怎麼能總是對冷暮沉哭呢,怎麼能總讓冷暮沉看到她不好的一面?怎麼能如此的依賴一個人呢?萬一有天被拋棄怎麼辦?
萬一冷暮沉討厭她哭哭啼啼的樣子怎麼辦?
這世上,讓一個人喜歡你太難了,可是讓一個人討厭你又太容易了。
於是她擦了擦眼淚,堅毅的神色,打了一行字發給冷暮沉。
“以後我如果結婚就只生一個小孩兒。”
又哭了好一會兒,手機屏一亮,冷暮沉回了資訊。是幾個問號。
佳寧輕吸鼻涕,笑了笑回:“因為生兩個孩子的話,我怕我會忍不住偏心呀。”
對呀,媽媽沒有不愛她,只是更愛哥哥多一些。
那不是一種錯,不是一種討厭,而是一種人的本能。
每個人只有一顆心,只能熱情的對待一個人,如果要分一半出去,總歸沒有那麼均勻。
可能她將來有兩個寶寶,也會說不準的多偏愛一個呢,也會不小心的偏寵了一個呢。
就算她沒有偏心,而孩子看在眼裡就是誤會了怎麼辦?
所以,她不要生兩個孩子,只生一個就好,只寵他一個,只愛他一個,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冷暮沉只是奇怪,好端端的,佳寧怎麼會沒頭沒腦的來這一句。
十八歲的她應該不會想到結婚,甚至於生子。
直到看到佳寧下一句的回覆,冷暮沉終於明白了。
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無奈的嘆惜一聲,回覆:“小傻瓜佳寧,是不是又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了?”
佳寧看到這句話,哭的更兇了,一邊不停的揉眼淚,一邊回覆:“我才沒有哭。”後面還配一個傲嬌的表情。
“好,我們佳寧沒有哭,是不是媽媽讓佳寧受委屈了?”
“沒有啊,我哥一直比我優秀,我媽多喜歡他一點是應該的。如果我是我媽,我也會更偏心我哥!”佳寧認真回覆著,已經不哭了。
剛剛的哭泣也很多餘,因為她早就習慣了這些,只是有一點委屈而已。她記得冷暮沉說的那些話,會學著讓自己與自己友好的相處。
“你媽真的很沒眼光,溫家勇很差的好不好?”
“溫家勇長的沒有佳寧好看!”
“溫家勇也沒有佳寧笑的好看。”
“溫家勇沒有佳寧可愛!”
“溫家勇出汗很臭!”
“溫家勇還喜歡放屁打嗝!”
“溫家勇每次吹牛會進球,每次都沒進……自信過頭!”
“溫家勇渣男……”
佳寧就是爬到床頭抽了張紙巾擦鼻涕眼淚而已,再拿手機,冷暮沉回的資訊竟然刷屏了,而且全是嫌棄溫家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