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早就猜到她媽媽會是這一套說詞，永遠都是別人會覺得怎麼怎麼樣，別人會說什麼如何如何。

嘴長的別人身上，我們能控制嗎？

“媽，我懂你說的意思，我覺得你說的也對，可我結婚又不是結給別人看的，結婚後過的幸不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難道他們覺得我幸福，我就真的幸福嗎？我不再乎面子這些任何外在的東西，我只再乎我的心裡，是不是真的滿足，真的高興。”

周芳琴見女兒這麼堅決，急的抹淚，可能聯想到自己身上的事，又有些委屈心酸。他們那個年代窮，也不興那些，她是沒穿過什麼婚紗，就穿一套紅衣服，幾家人吃頓飯，就算禮成了。

“佳寧，你是現在還小，想事情簡單了，等你將來年紀大了，會後悔的……”周芳琴苦心口婆。

“媽，就算我將來會後悔，您也得給我機會後悔啊，好好說話，您怎麼還哭呢。”

佳寧慌著給媽媽遞紙巾，又解釋著說：“媽，我不是故意跟您作對，我是真不想辦婚禮，等我想辦的時候，任何時候補辦都不晚好嗎？哪怕我和冷哥八十歲再辦婚禮也是可以的啊！”

“可媽就你一個女兒啊，哪個當媽的不想看自己女兒當新娘穿的漂漂亮亮的？”

“媽，這個你放心，我和冷哥拍了結婚照，到時候全給你寄回來，你在家好好看個清楚，看看你的女兒有多漂亮，你的女婿有多帥。”

周芳琴聽到他們已經拍了婚紗照，這才放心了不少。好歹將來有個照片當紀念，可她還是覺得不辦婚禮這件事不妥。

這畢竟是佳寧自己的事，周芳琴只好望向冷暮沉，把最好的希望放在女婿身上。

“暮沉，你就由著佳寧這麼任性胡來？”

冷暮沉笑笑沒有說話，像是預設了。

早晨，周邊空氣好，周芳琴到附近園子裡扯一些青菜回來。冷暮沉好奇菜園子裡這個季節都有什麼菜，就跟著去看。

周芳琴一邊扯著小白菜甩著白菜根上的泥土，一邊嘮叨：

“暮沉，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慣著佳寧了，你怎麼能什麼事都被佳寧牽著鼻子走呢，你對她好歸對她好，可她畢竟處理事情說話這些沒你成熟穩重，有時候你也應該拉著她一點，不能事事都由著她啊。”

冷暮沉微微一笑：“媽，愛一個人首先就要相信她。如果我對佳寧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她和我在一起怎麼會有安全感呢。”

周芳琴不懂：“信任就是佳寧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嗎？”

“信任就是相信她的想法，認可她的想法，鼓勵她的行為。媽，我想做佳寧生命裡那個最支援她的人，換句話說，我想一直討她的歡心，那樣她會不會更喜歡我一點兒？”

周芳琴驚訝的扭頭，沒想到女婿這麼沒安全感啊，還擔心佳寧不喜歡他了。

冷暮沉失笑：“媽，您是不知道，佳寧她現在可是個工作狂。她最近又在學習英語，每天的時間都排的滿滿的，我要見她，還得提前約時間。”

佳寧沒跟家裡人說過她去支援災區的事，怕家裡人擔心。所以也不知道這半年佳寧在外面究竟有多忙。

周芳琴只是愣了愣，這真的還是她的女兒佳寧嗎？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愛學習了？

雖然周芳琴有千般的不願意，可這到底是小倆口兩個人結婚，他們小倆口兩個人對不舉辦婚禮這件事都沒意見，她一個局外人也不好過多幹涉。

可週芳琴到底是不死心，婚禮不辦算了，但是明天必須請親近的親戚一起吃頓飯，慶祝一下，也當讓大家知道佳寧他們結婚的事。

反正只是吃飯，佳寧就應了。

冷暮沉在附近農家樂訂了酒席，這裡一般都是農家樂，和農家酒莊，生意也還挺好，全靠鄉里鄉親們的捧場。

原本打算弄兩桌的，客人來的有點多，就搞了三桌。全是都是看著佳寧長大的長輩。

佳寧和冷暮沉一桌一桌的給長輩們敬酒，她負責喊人，冷暮沉負責喝酒。

周芳琴只說請吃飯，沒敢說是自己女兒的結婚宴，怕人家說寒酸之類的。

倒是佳寧喊著長輩，大大方方的笑說：“大伯，舅舅，小姨，姑姑們，今天這頓飯是為了慶祝我和冷哥結婚了，謝謝大家來前來捧場啊。”

之前他們酒都喝了，喝完才聽到佳寧說這話。

舅舅驚訝的問：“佳寧，你們結婚了？”

“嗯啊。”

舅舅目光疑惑不解又擔憂的望向周芳琴，周芳琴低頭無奈嘆氣，一個人坐在那裡顯得落寞不已。

還是小姨打著圓場：“唉，行，佳寧搞的好，現在年輕人都流行旅行結婚什麼的，咱們佳寧也跟人潮流了啊。”

大伯也笑著附合：“好好好。”

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大家跟著說好。有眼色的人都知道這是喜事，你這個時候挑問題不就是來砸場子的嗎？不給新人面子嗎？

木已成舟，這個時候你只要祝福就行了。

一頓飯吃的還挺熱鬧的。周芳琴一開始是難以開口說女兒結婚的事，但真的說出口了，後面的事也沒那麼難了。

她打起精神，說著喜慶喝彩的話。旁人若問，她便笑說，孩子們大了，自己也作不了主啊。

很多人都恭喜著她，說她有福氣，兒子女兒都結婚了，成了家當父母的就輕鬆許多，可以少操一些心了。

周芳琴本來以為大家會跟她一樣接受不了孩子們不辦婚禮酒席的事，沒想到大家想法都挺前衛的。

有的甚至還說，結婚宴辦的再熱鬧又怎麼樣，也不影響離婚。過日子是小倆口的事，只要小倆口商量好了就行了。

在座的長輩，結婚的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婚齡，說起婚姻，他們都有同樣的看法，就是夫妻之間處理事情必須互相商量。而且兩人之間不能有外人摻合，別管你是好心還是假意，但凡多一個人摻合，就會影響夫妻之間的感情，整不好最後還得離婚。

舅舅又交代佳寧：“佳寧啊，以後你也多關心關心小冷，不能老讓人家關心你愛你，你卻不關心人家。咱們男人也是人，又不是鐵打的機器人。”舅舅說這話，朝舅媽那裡撇了兩眼，明顯是說給舅媽聽的。

佳寧笑著應好。

讓佳寧感動的是，走的時候大家竟然都隨禮了。而且最少的隨的都是一千塊錢的禮金。

佳寧不好意思極了，她本就是想請大家吃個飯，知道她結婚這個事就行了，沒想著收禮的。

人來的不多，但是禮金卻收了將近五萬。都快趕上溫家勇結婚時收的禮金了。

佳寧覺得情意深重，不好意思收，把禮金給媽媽，周芳琴推了回去：“這都是你們日後要還的禮，給我幹什麼！”

佳寧看向冷暮沉，冷暮沉對她點點頭，佳寧這才心情沉重又感恩的收下厚厚的幾疊錢。

怪不得剛剛大家都說要去洗手間了，應該忙著換錢去了。

雖然沒有正式的婚禮，但也算宴客了，結婚這事就算過去了。周芳琴儘管心裡可惜，也沒話說。

人吧，就是永遠有操不完的心。先是煩著結婚宴的事，現在婚算是結了，又擔心以後小倆口吵架怎麼辦。

佳寧和冷暮沉走的時候，周芳琴送著他們，走一步叮囑一步。又說佳寧懷著孩子沒經驗，要不自己去星城照顧她算了。

佳寧說現在還不顯月份，自己還要上班，等以後自己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再打電話給媽媽。

佳寧上車之後，冷暮沉上車之前，雙手遞給周芳琴一張卡：“媽，結婚這事，是我委屈了佳寧和您，還有爸。這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您和爸能收下。謝謝你們把佳寧養的這麼好，讓我娶到一個這麼可愛的老婆。”

周芳琴看著銀行卡有些不好意思，的確，從頭到尾他們一家都沒談過什麼彩禮的事。

“媽，請收下吧，要不我得跪下請您收了。”

周芳琴看了溫建國一眼，然後笑著說：“那行，我收下了。暮沉，以後你們兩個好好過啊。”

冷暮沉點頭，上車後揮手和大家告別。

過了幾天吧，周芳琴才想起銀行卡的事。這天正好要去街上買兩條秋褲一雙棉鞋及菠菜種子。

準備種晚期的菠菜，那樣明年春天的時候還有得吃。孩子們愛吃香菜，也得多種一點，過年好煮火鍋吃。

她嘴裡叨叨著要買什麼，讓溫建國幫忙記著，別到街上給忘記了。

臨出門才想起暮沉給她的銀行卡。心想今天正好去街上，街上有ATM，她去那裡查查卡里有多少錢。

他們這裡娶媳婦嫁女兒，最少給六萬八萬，十萬到十二成是中等。高的話就是十六萬，十八萬。

二十二萬算封頂了。

周芳琴就好奇卡里有多少錢，因為錢多錢少代表著暮沉的心意。

她挺看好自己這女婿的，心裡肯定暮沉給的錢一定不少。

她都想好了，只要暮沉給的錢超過二十萬，她就出門到處吹噓去，我女兒結婚沒辦酒席怎麼了？她收的彩禮高啊。

暮沉說過，密碼是佳寧的生日。

周芳琴插了卡，輸了密碼，然後點選餘額，接著被一串串零驚呆了，她以為是這機器出了障礙。

慌的拍旁邊溫建國的肩膀：“老溫啊，快來看看，快看看，我這是不是眼花啊。”

溫建國就煩她沒事咋咋呼呼的樣子，斥了句：“你小點聲。”然後跟著看過去，結果也呆住了。

“這，這機器出問題了吧。”

“我覺得也是，要不咱倆再換臺機器？”兩人目光對視，一致點頭。

現在用卡取錢的人少，換臺機子也不用排隊，很快又顯示同樣的餘額，兩人頭挨頭趴在螢幕前數，先後數了三遍。

最後驚呆的對口型，五千萬。

冷暮沉竟然一下子給了他們五千萬。周芳琴被嚇壞了，腿都軟了，簡直都高興不出來。

她走路都需要人扶著，溫建國：“別扶我，我也腿軟。”

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也根本沒想過，有一天他們能這麼的有錢。

周芳琴本來還想著在外面吹噓的，這會兒被嚇的一個字也不想說了。

就算後來別人問，你家佳家結婚收了多少彩禮啊，她也閉嘴擺頭悶不吭聲，她不敢說，因為她怕嚇到別人。

也有可能別人根本都不相信。

因為她的沉默，後來村子裡有人傳，佳寧白嫁給了一個外地人，倒貼的，一分彩禮都沒要。

風光的時候吧，所有人都誇你。你要有一個汙點，所有人都跟著踩你。

一說佳寧沒要一分錢的彩禮，倒貼嫁給一個外地人，大家就你一嘴我一嘴的說著佳寧的壞話。

她啊，從小學習成績就不好，腦子笨，眼光也不好，能挑到什麼好男人啊。

你們知不知道，那時候書記還上他們溫家提親了，結果他們溫家竟然給拒絕了。聽說書記的侄子叫小楊的，人家現在兒子都抱懷裡了，出門就開寶馬豪車，多有錢啊。

笑話完佳寧，又笑話周芳琴，說這個周芳琴以前女兒沒嫁之前，多神氣，眼光多高啊，現在也蔫了吧。

周芳琴不止一次兩次聽到這些婆娘議論她，要是以前她早就氣的跳起來和大家爭論了。

要說那五千萬真的有奇效，竟然把她變成一個不爭不搶的人了，不管別人說什麼，在她心裡都激不起絲毫風浪。

要比殺傷力，他們這些人的七嘴八舌，怎麼抵得上女婿給的五千萬殺傷力強呢。

那可是五千萬啊，零多到她差都數不清了。

她肚子裡裝下五千萬已經很不容易了，多的難聽的話，實在裝不下了。

聽聽就算了。

有時候，人越是沒什麼，就越是想爭什麼。當你什麼都有了，自然不會再去爭。

周芳琴知道，放眼整個縣，都沒有一個女婿能闊氣到一出手就是五千萬，她已經是最大的贏家了，她還爭什麼爭呢。

當然，她退出了村裡的八卦漩渦中心後，也看清了笑臉背後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平常跟你要好的，清楚你所有事的，趁你不在，背後連連說你的事補刀子。

平常跟你不親的，倒意外的維護你，言語之間保持著公平與理智。

女人大多嫉妒心強，又愛攀比，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為基礎，真的很難交到真正的朋友。

她們稱不上壞，卻很想證明自己高人一等，不管是任何方面，於是總愛用踩別人的方式來拉高自己的不同。

殊不知，當你批判別人的時候，已經暴露你不堪的一面。

真正的善良是閉嘴不言。真正的高情商是看破不說破。

真正的素質，很多時候都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