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們年幼時被百曉閣收養。
或者說，培訓。
他們從小服用歲谷五子，它雖是限制修為的奇毒，但初期也有強身健體的功效，還能讓人延緩衰老。
可歲谷五子一旦發作，卻極為恐怖，渾身上下如蟻噬針扎，一波接著一波，一浪高過一浪，即便是苦行僧也受不了。
百曉生們如果不聽話，就得不到解藥。
培訓期間，還是小孩子的百曉生們深刻體會歲谷五子發作的痛苦，百曉閣以此將恐懼根植在每一個百曉生心裡。
這使得百曉生們聽到歲谷五子，便不想、不敢、不能反抗。
因此才說一天是百曉生，一輩子都是百曉生。
人不是工具，百曉生們經歷的越多，就越是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鎖鏈，想掙脫而不得，便越是悲哀。
碧秀兒矗立原地，想了許久。
直到屋外又傳來侍女的聲音：“幫主，林少俠和燕小姐來了。”
“請他們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到。”
碧秀兒說罷，讓人進來把浴桶撤走，同時走到梳妝檯前，捲起秀髮紮成髮髻，片刻之間便化好了妝容。
不愧是武林高手，化妝速度也比尋常人快許多！
最後抿唇一笑，變回了往日的風情萬種之姿。
她快步來到大廳，先與林星河行禮寒暄，儀態端莊，又與燕飛雪訴說衷腸，有聲有色，盡顯姐妹情深。
林星河頗為佩服碧秀兒的交際能力，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舉止落落大方，辦事也是面面俱到。
尤其是她竟然能查到幻音派、珍奇閣、鯨鯊派的滅亡，皆是百曉閣在幕後操作。
要麼是真有厲害的情報能力，要麼……她與百曉閣有關係！
也許她就是一個百曉生！
倘若真是百曉生，她為什麼要把幻音派滅亡的幕後黑手告訴燕飛雪呢？甚至還點出了第五境界的奧秘。
如此看來，她與百曉閣之間的關係並非是好的。
林星河思索時，燕飛雪在與碧秀兒的談笑間說道：“師姐，你身上的奇毒已經有了破解之法。”
碧秀兒一怔，朝林星河看了一眼，將信將疑問道：“師妹此話當真？”
林星河點頭道：“確實是真的，找個僻靜的地方吧，我來教你。”
碧秀兒聽到那個教字，心知這破解之法不是丹藥，而是和上次一樣的武功。
可哪怕又是一種能讓人百毒不侵的神功，她也練不了。
遲了，太遲了。
遲了二十多年！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她也不敢有違，就帶著林星河、燕飛雪來到總舵後院的幫主屋內，也是她的閨房。
林星河說道：“飛雪，你在外面守著，不可讓任何人靠近此地。”
燕飛雪心知師姐的拔毒過程不可受到打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便點頭應下，走出屋子，帶上房門。
碧秀兒見這架勢與上次有所不同，心中生出幾分疑惑。
林星河負手而立，凝望著碧秀兒，說道：“你是飛雪的師姐，我也叫你一聲師姐吧，碧師姐，如今飛雪不在，你就說吧。”
說話間，他已經開啟了觀測視角。
碧秀兒心中一緊，疑惑道：“說什麼事？”
雖然她的演技遠在林瓊之上，但畢竟是演的。
假的真不了，外表掩飾得再好，心跳還是有變化，腋下還是會出汗。
林星河恰恰可以透過衣裳、面板，直視五臟六腑，道：“當然是你與百曉閣的事。”
碧秀兒心神一震，柳眉挑起，怒道：“少俠這是何意？我與百曉閣不共戴天，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得不細啊。”
林星河練成殘陽神目後，眼力較之半年前有了巨大的提升。
他看得出碧秀兒的憤怒不是假的，語氣裡充滿悲憤，但也看得出還有隱情。
碧秀兒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百曉閣給她的新任務是沒有希望了，明年多半就是她的死期。
“我是百曉生。”
碧秀兒的語氣淡然。
未來有兩種以上的可能時，人們才會焦躁。
當未來沒有希望時，反而平靜了。
她現在就是後者的情況。
林星河暗道果然，接著問：“那你體內的奇毒呢？”
碧秀兒心想反正自己沒多久可活了，也不想再為百曉閣保守秘密，道：“那叫‘歲谷五子’，是百曉閣用來控制百曉生的秘藥，每年大寒時節發作，若是不服用解藥，就如萬針扎心，痛苦無比。”
“原來如此。”
林星河點了點頭。
碧秀兒問道：“你想怎麼樣？把這件事告訴我師妹？”
“你如果想說，就自己去說吧。”林星河搖了搖頭，轉入正題，“現在把衣服脫了，我幫你祛毒。”
眾所周知，一男一女療傷時要脫衣服，這是江湖上的古老傳統。
碧秀兒愕然，倒不是抗拒脫衣服，而是驚訝：“為什麼要幫我祛毒？”
無論能不能祛毒，在得知她是百曉生之後，還要幫她祛毒，這讓她十分不解。
要知道百曉閣正在謀劃一場以林星河為中心的陰謀！
林星河既然對百曉閣有所瞭解，那必然也該察覺到江湖關於他滅了龍溪鎮的傳聞是百曉閣製造出來的。
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幫她祛毒。
為什麼？
林星河沒有應答，而是反問：“難道你不想擺脫百曉閣的控制？”
碧秀兒當然想，於是寬衣解帶，窸窣片刻，上半身便只剩下了一件青色的貼身小衣，繡著飛鳥圖案。
雖然是出身於幻音派的妖女，又當過幫主夫人，已不是初出茅廬的少女，但此刻在一個比自己小了近二十歲的少年面前卸去衣裳，她的臉頰還是變得通紅，鮮豔欲滴。
“這樣就可以了。”
林星河讓她盤膝而坐，然後走到其身後，右手探出，按在其背溝處。
掌心的溫熱讓碧秀兒嬌軀一顫，渾身汗毛忽然立起，她只覺得有股氣從她背後泛開，延伸到她雙臂、後腰、身前、雙腿……
她就像是掉進了一個溫泉之中，每一塊肌膚都感覺無比舒適，渾身上下無處不是暖洋洋的。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溫泉裡出現了一塊冰！
碧秀兒大駭，這種感覺她不陌生，因為這是歲谷五子發作時的感覺。
……果然還是不行啊！
看來我是連今天都活不過去。
正當碧秀兒心生絕望之時，那股刺骨的寒意消失了。
彷彿春暖花開，冰消雪融。
“啊！”
碧秀兒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已不是坐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回頭望去，卻見林星河端坐在一丈外的椅子上。
林星河見她醒了，便問道：“感覺如何？”
碧秀兒聞言，細細感應一番，驚覺自己功力大進。
原本身中歲谷五子的她，功力已經不可能再有進步，如今功力大進，也意味著她體內的歲谷五子已經沒了。
解脫了！
終於解脫了！
碧秀兒難掩心中喜悅，又望向林星河，只覺得眼前這少年彷彿天神下凡，仙人轉世，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多謝公子為妾身拔毒，還傳功於妾身！”
她用手撐起身子，言辭裡竟也如燕飛雪那般，稱林星河為公子。
林星河不以為意，搖頭道：“你那些功力是原本就有的，我只是幫你祛除了歲谷五子，讓你本該有的功力顯現出來。”
他認為歲谷五子可能是修煉第五境界的副產品，類似於冰肌玉骨膏。
第五境界就是改變體質，冰肌玉骨膏、歲谷五子都有改變體質的效果。
不同的是，冰肌玉骨膏是讓人體往更好的方向改變，而歲谷五子是讓人體往更差的方向改變。
相當於永久的弱化。
這種體質弱化讓碧秀兒等百曉生的真氣強度最多隻能修煉到八左右。
林星河把這一個月裡修煉出來的第二套大成百毒不侵之軀灌入碧秀兒體內，破去了歲谷五子的效果。
因此體質弱化的效果消失了，真氣強度也水漲船高，逐漸從八朝九提升而去。
從現在的提升速度來看，林星河猜測再過一兩個月，碧秀兒體內的真氣強度應該能提升到十。
“即便如此，也還是公子的功勞，若沒有公子相助，妾身哪能有這番功力？此恩妾身必然銘記終身。”
碧秀兒走下床，真心誠意地朝林星河施了一禮。
林星河不躲不閃，接受此禮。
碧秀兒看了看周圍，雖然周圍除了林星河之外就沒第三人了，但她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要說什麼秘密。
她上前一步，拉近與林星河的距離，耳語道：“公子應該聽聞了外界的傳言，此事也與百曉閣有關，他們還給妾身下達了一個與公子有關的任務。”
如果說之前向林星河透露百曉閣的事，是破罐破摔。
那麼現在，就是帶有對林星河的感激，以及對百曉閣的報復心理。
“是什麼任務？”
林星河目光一凝，心想難道百曉閣才是主要的幕後黑手？
碧秀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讓那兩片紅潤的嘴唇貼著林星河的右耳，柔聲道：“蒲柳之身，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正說秘密呢，能不能嚴肅點？
林星河眉頭一皺，只好兼用唇舌與棍棒，來管教這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