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林星河升起篝火，黑馬在低頭吃草。

燕飛雪依靠在旁邊的樹根上，就像是一個睡美人。

晚風拂過，她睫毛一顫，睜開眼睛。

因為視線還不清晰，只覺得眼前一片火紅，頓時想起三年前幻音派被滅的場面，嚇得驚呼一聲。

林星河循聲望去，問道：“妃雪姑娘，你怎麼了？”

燕飛雪聽到林星河的聲音，頓時感到一陣安心，視線也逐漸清晰，這才發現那片火紅只是一堆篝火。

她鬆了一口氣，答道：“沒什麼，我沒事。”

連續被救兩次，她已對林星河生出了幾分好感，又道：“妃雪只是藝名，我的真名是燕飛雪，展翅高飛的飛。”

林星河點點頭，給篝火添了一根柴，問道：“燕姑娘，我想知道你的來歷，以及出現在梧桐鎮的原因，能回答嗎？”

“公子叫我飛雪即可。”

燕飛雪應道：“我這條命是公子救下的，自然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沉吟片刻，便把自己的來歷告訴林星河，從燕家庶女到教坊司舞女，從加入幻音派到隱姓埋名三年。

回想過去，多有感傷。

姣好的面容，低眉垂眸，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楚楚可憐。

林星河聽罷，遞給燕飛雪一塊肉乾和一壺水，嘆道：“你真是命運多舛！”

燕飛雪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接過肉乾和水壺，繼續道：“至於選梧桐鎮的原因，就是因為那裡沒什麼厲害的江湖勢力。”

比起飛山鎮，梧桐鎮雖然談不上太平無事，但也確實安寧了不少。

林星河又問：“飛雪，你的武功從何而來？”

直接詢問武功來歷，在江湖上也算禁忌。

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身武藝，若是你能看出武功來路，算你的本事，而當面詢問則有些不禮貌。

況且大多數情況下，直接問是問不出答案的，只能徒增尷尬。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一個禁忌。

但此刻情況特殊，燕飛雪之前自己都說了沒什麼不能說的。

燕飛雪也沒猶豫，直接道：“我在教坊司時，意外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叫做《天魔舞》，這本是幻音派的武功，也是後來我加入幻音派的原因。”

在教坊司居然能得到武功秘籍，這運氣真是不錯！

林星河心想，這同時也提醒他，江湖無處沒機遇，關鍵是要有緣分，或者要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

念及至此，他忽然笑了一下。

只因他剛好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

燕飛雪卻對林星河的笑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好奇道：“公子，你笑什麼？”

“我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林星河笑著擺擺手，表示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接著問道：“我對武功很感興趣，你說說《天魔舞》吧。”

天魔舞是幻音派的武功，哪怕幻音派門風開放，也不會把本派武功告訴外人，畢竟武功是門派的根基。

不過幻音派已經被滅，這規矩也沒什麼用了。

燕飛雪說道：“天魔舞是一門內外兼修的武功，外功部分是以舞蹈為主的身法，也能鍛鍊形體。”

林星河回想起半年前用觀測視角看到燕飛雪的形體，確實是凹凸有致，尤其是那雙腿，長而有力。

燕飛雪低頭看著自己那受傷的左腿，無奈道：“若是幹說也說不出所以然，可惜我這腿受了傷，也舞不出來。”

她轉念一想，又道：“不知公子還記不記得半年前我初次在百花樓跳的舞？”

“那就是天魔舞？”

林星河微微點頭，稱讚道：“確實是如夢如幻，媚態萬千！再配上你的容顏和身段，叫人慾罷不能。”

燕飛雪本是失血而慘白的臉，聽到這麼一誇，頓時紅潤了不少。

欣然笑道：“公子謬讚了，當時士紳富豪如痴如醉，唯有您能不為所動，如此意志力真是世所罕見！也讓我印象深刻。”

林星河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意志力是有點，但當時主要是因為系統覺醒，才讓他擺脫了天魔舞的誘惑。

燕飛雪又道：“公子若是喜歡，等我的腿好了，天天跳給公子看。”

林星河哈哈一笑：“那是不錯。”

燕飛雪聽著他爽朗的笑聲，也覺得開心，繼續講解道：“再說這內功的部分，它叫天魔引，以煉精化氣為主，這精氣不僅可以源於自己，還能源於旁人。”

林星河眼睛一亮，原來內功名為天魔引。

他如今的內功青玄功，就是天魔引與龜息回魂兩種內功結合而成。

一門上乘內功，不僅有運氣之法，還有心法。

他的龜息回魂一開始學自老李，最初也只學了運氣之法，後來在老李親自傳授指點下，才補全了心法。

那之後，龜息回魂的效果又提高了一籌。

天魔引也是同理。

他的天魔引學自半年前的燕飛雪，也只學到運氣之法，此刻僅有燕飛雪的講述，才補齊了天魔引的心法。

如此一來，他的天魔引也全了。

青玄功的功效又能有所提升！

林星河心中一笑，問道：“你說天魔引能吸收旁人的精氣，那真氣也是精氣所化，為何不吸收旁人的真氣，讓功力一日千里？”

燕飛雪聞言，啞然失笑。

林星河疑惑道：“你笑什麼？”

燕飛雪連忙解釋道：“公子莫怪，只是這話讓我想起曾經的自己，以前我也這麼問過師父，師父告訴我，真氣裡除了有精氣，還有精神。”

說到這裡，她拍了拍身後的樹根。

繼續道：“修煉如同種樹，以天魔引吸收真氣就像灑一把肥料，又放著一條蟲子，肥料是能讓樹苗長得旺，蟲子卻也能蛀了樹心！”

“這時間一長，就只剩下一個外強中乾的空殼了。”

“所以師父告訴我，只准用天魔引吸收精氣，萬萬不可貪功冒進去吸收真氣，幻音派便有人是因此導致真氣失控，爆體而亡！”

對於這些話，林星河倒是早有預料。

因為吞噬型功法的弊端都是這樣。

所以他每次吸收真氣，都只挑死人來吸收，不挑活人。

而且每次都要把新得的真氣打成粉碎，再一點一點用青玄真氣吸收。

以此來防止真氣反噬的出現！

嗡嗡嗡~

這時候，一隻蚊子在樹旁飛過。

林星河盯著那隻黑暗中的蚊子，屈指一彈，一道無形無色的劍氣從指尖射出，把那隻蚊子劈成兩半。

蚊子屍體落在樹根旁。

林星河說道：“如果把蟲子碾碎，樹苗不就多了一份肥料。”

燕飛雪暗吃一驚，倒不是因為這徒手彈出劍氣的武功，這對修煉金行變化的一流高手而言算不了什麼。

而是因為林星河說的話，既出乎她的預料，又讓她覺得很有道理。

她思索片刻，道：“公子說的有理，只是想做到此事，卻千難萬難，稍有不慎，反而會傷了自己，得不償失。”

那些“蟲子”比蚊子還小，比塵土還小，肉眼看不見，也抓不到，又如何碾碎？

而且不是什麼人都能如林星河這般直接看到體內經脈，更不能以經脈為戰場，把新來的真氣打碎後再吞噬。

估計只有兩百年後，靈氣復甦，修仙之路開啟，那些練成神識外放、內視經脈的修仙者，才能做到同樣的事。

林星河雖然只是武者，不是修仙者，卻已經透過系統面板獲得了類似修仙者的部分能力。

換言之，他已經領先世界兩百年！

【姓名：林星河】

【技能：觀測、青玄功、輕功、快劍術、快意拳、百毒不侵之軀、御劍術】

【真氣數量：4900】

【真氣強度：11】

【武學境界：真氣化形】

【——】

看了一眼剩下的真氣數量，林星河心想此行的消耗真不少，便說道：“先聊到這裡，明天還要趕路，休息吧。”

說罷就閉目盤膝，運轉青玄功，嘗試把天魔引心法融入其中。

燕飛雪因失血而體虛，但剛剛睡醒，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黑夜之中也沒什麼風景，要麼抬頭看星空，要麼低頭看林星河。

她一邊看著林星河的側臉，一邊思考今後該何去何從。

不知過了多久，就昏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已經是次日清晨。

旭日東昇，在朦朧的晨光中，林星河扶著燕飛雪到河邊洗臉。

回來的路上，他看到了一根模樣清秀的樹杈，不禁為之駐足。

燕飛雪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棵手臂粗細的樹，樹幹筆直，沒什麼枝枝蔓蔓，遠看像是個“丫”字。

“好樹！”

林星河讚了一聲，然後抽出鴻毛劍，一劍砍了過去，把這棵樹攔腰砍斷，再砍去枝葉，削成柺杖，遞給燕飛雪。

“有了這根柺杖，再加上你常年修煉天魔舞練出的平衡力，雖然不能飛簷走壁，但趕上常人走路的速度也綽綽有餘了。”

“……”

燕飛雪接過柺杖，卻並不怎麼開心。

待到騎馬時，靠著那結實的胸膛，哪怕有些顛簸，她卻心情舒暢。

數天下來，皆是如此。

下馬撐著柺杖走路，她就悶悶不樂。

反而在馬上顛簸時，她就開心。

若說舒服與否，肯定是走路時舒服些，可偏偏她就喜歡在馬背上的感覺，因為馬背上多一個人，一個能給她安全感的人。

她想繼續擁有這份安全感！

庶女出身的她，從小到大都在擔驚受怕。

她渴望自由，更渴望安全感。

幻音派能給她這些，可惜幻音派已經沒了。

如今又有一個機會在她眼前，她不願再失去。

就在這時，她腦海裡忽然閃過幻音派的師父的一句話：“把這世上一切當成夢幻泡影，只管尋歡作樂即可，切莫動了真心。”

此乃幻音派的宗旨所在，正是因此，才造就了幻音派那開放的門風，才被江湖中人視為邪魔外道。

其中的女子也被稱為妖女。

燕飛雪糾結片刻，給自己找了個巧妙的理由：“師父，我沒動心，只是想看看這少年能走到何種地步，你在天之靈可別錯怪我。”

……

先回到飛山鎮的是驚濤派。

壬如海到底是功力深厚的宗師人物，雖然經脈盡斷，但行動起來卻與常人無異，因此他一到飛山鎮，就直奔周園而去。

到了周園，他找到周雨琉，說道：“雨琉，快收拾細軟！”

周雨琉見他神色匆匆，疑惑道：“這是怎麼了？”

壬如海長嘆一聲，道：“我小看了那個耿宏的手段，沒想到他竟然在我門派裡埋了個棋子，暗中給我下毒！他恐怕就要追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走！”

周雨琉聞言一驚，想也不想地應道：“好，我跟你走。”

說罷又想起一個人，問道：“那李明雷怎麼辦？他那身子骨恐怕受不了長途奔波。”

壬如海沉吟道：“我去問問他。”

李明雷掌握了一個秘境的位置，若是將其拋棄在這裡，就要相當於把一個秘境拱手讓給耿宏。

壬如海與耿宏舊仇未去，又添新仇，絕不願意把這個秘境留給耿宏。

因此肯定要想辦法把李明雷帶走。

若是帶不走……即便毀了，也不能讓耿宏獲知秘境位置！

這麼想著，他直奔到老李門前，推門走進去。

老李見到壬如海，臉色一喜，卻見壬如海滿臉凝重，頓時心中一沉，問道：“賢弟，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壬如海急忙道：“耿宏暗中對我下毒，讓我功力盡失，如今他隨時可能殺過來，時間緊迫，我們趕緊走吧！”

老李眉頭一皺，問：“那星河呢？”

壬如海又是讚歎又是惋惜地說道：“星河賢侄當真了不起，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代宗師！就連我也要甘拜下風，可惜時運不濟……”

雖然話音未盡，但語氣已經言明一切。

“——！”

老李心神激盪，兩眼一瞪，捂著胸口，喘氣聲越來越大。

壬如海一驚，生怕老李直接氣背過去，勸道：“明雷兄，你冷靜點，冷靜點。”

老李長呼一口氣，逐漸平靜下來，眼神卻依舊恍惚，搖頭道：“我不行了，要是帶走我，你們也走不遠，別管我了，你們快走吧。”

“明雷兄！”

壬如海眼眶一紅，嘆道：“我對你不住啊！”

老李擺手輕聲道：“你別介懷，別耽誤時間了，快走吧。”

壬如海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明雷兄，這仇我絕不會忘……欸，明雷兄，你是不是知道一個秘境的位置？”

“怎麼？”老李面露疑惑。

壬如海義氣凜然地說道：“江湖傳聞，秘境能讓人一飛沖天，還請明雷兄把那秘境位置告訴小弟，待小弟恢復功力，一定要取了耿宏的項上人頭，以祭奠幾位兄長與星河賢侄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