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客棧後，林星河快步回到屠家莊園。

他追殺耿宏費了不少時間，莊園內的爭鬥也已結束，鮮血染紅了地面，殘肢斷臂大概可以拼湊出二十多具屍體。

倒下的人裡有來自百花樓，有來自驚濤派。

還站著喘氣的只剩下耿宏的手下——屠豹等六個人。

林星河掃視一眼，發現人群與屍體裡少了兩個人。

一個是真實身份是百曉生甲三二的驚濤派叛徒賈祁，另一個是從百花樓裡請來的舞姬妃雪姑娘。

見到林星河一人回來，屠豹等人皆是一驚。

“我家主人哪去了？”

屠豹定了定神，用單刀指著林星河，厲聲質問道。

林星河心想這人對耿宏還真是忠心，便生出幾分戲弄之意，說道：“他自然是扔了你們，獨自逃命去了。”

屠豹聞言，面色微變，可想到主人還活著，又心生喜意，隨即眼睛一轉，朝周圍的五人低喝一聲：“走！”

那五人一聽，立刻施展輕功，奔向東西南北等不同的方向，要逃出屠家莊園。

唰！

鴻毛劍猛然出鞘，在空中轉了一圈，奔向不同方向的五人只覺得眼前劍光一閃，脖子上就濺出一片血花。

屠豹見林星河使出飛劍之術，手上已經沒有兵器可用，暗道一聲好機會，便飛身殺了過去。

林星河鎮定自若，直到屠豹手裡那柄鋼刀與他不過咫尺之遙時，才抬腳一踢，後發先至，快如閃電，正中屠豹持刀的手臂。

咔啦一聲，屠豹的臂骨直接被踢斷，鋼刀也脫手而出。

林星河左手探出，抓住鋼刀刀柄，刀尖翻轉，捅進屠豹的脖子。

屠豹癱倒在地，一雙眼睛瞪大，滿眼不可思議。

林星河瞥了一眼，便沒在理會，而是跨過屍體，走到大廳廢墟上，鴻毛劍飛回他手裡，他的注意力卻還在廢墟上。

“快意劍應該就在這裡……”

雖然快意劍只是普通精鋼打造的長劍，品質不高，但好歹是他的第一柄劍，如果就這樣沒了，難免有些不捨。

林星河用觀測視角左右搜尋一圈，卻始終找不到快意劍。

“難道被人帶走了？活著離開這個屠家的，除了耿宏和驚濤派那些人，也就只剩下賈祁和妃雪……”

可能是賈祁拿走的，也可能是妃雪拿走的。

這兩人現在都不見了。

林星河一邊思索，一邊把周圍裡的屍體整理好。

武者的屍體放在一邊，非武者的屍體放在一邊。

【真氣數量+32】、【真氣數量+20】、【真氣數量+43】……

林星河把武者屍體裡殘留的真氣抽取出來，煉化為己用。

這些武者生前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消耗不小，殘留下來的真氣也不多。

林星河原地盤膝而坐，花了半刻鐘煉化了這些真氣，暗道：“增加的這點真氣還不如今天消耗的一成，單靠修煉青玄功恢復真氣得費不少時間。”

精氣是體力的具象化，只要吃得飽就能自動恢復。

真氣乃是精氣經過內功凝練而成，就好比杯中之水，水不會主動增加，需要杯子的主人主動修煉才能增長。

如果說真氣強度是名為“武道修為”的發動機，那麼真氣數量則是讓發動機運轉的燃料，沒了就得想辦法補充。

有些高手可讓體內真氣自動運轉，算是一種半自動運功狀態，但真氣恢復速度不如主動運功狀態。

若是有靈丹妙藥輔助，修養時間可以大大縮短……

煉化了這一波剛抽取來的真氣後，下一步便是要焚屍，以免有人透過屍體看出他的功法痕跡。

他左右一看，看準了一處廂房，暗道：“就用這個房間充當焚屍爐吧。”

做了決定，他就把一具被抽取了殘留真氣的屍體提起來，正要往那處廂房裡扔過去，卻注意到這屍體上的錢袋。

他用觀測視角到處找了找，從武者屍體上找到了十幾個錢袋，其中的銀票、銀子、碎銀等加起來有一千多兩。

收好所有銀兩後，他再把武者屍體運到那處廂房裡。

而後又從地上撿起一把鋼刀，去其他房間裡砍些桌椅板凳、門板窗戶作為柴火，統統扔進那處廂房。

最後蓋上一片簾布，用來引火。

等火勢在屋內蔓延開來，林星河給這廂房關了門，快步走出屠家，見門前的馬雖然還剩下幾匹，但陪他從飛山鎮回到梧桐鎮的那匹馬卻沒了。

估計是誰在逃命時是騎錯了。

林星河只好在剩下幾匹馬裡挑了一匹順眼的黑馬，輕輕一躍，坐到馬鞍上，抓住韁繩，絕塵而去。

在離開梧桐鎮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百花樓，找到老鴇。

老鴇早已不記得林星河，當初她請林星河免費看舞會，原本是想讓他食髓知味，之後經常來逛百花樓。

沒想到林星河就只在免費的那次去了，之後就再也不見人影。

那時候距今已有六個月，老鴇當然早就忘了那件事。

“少俠可是為了妃雪姑娘而來？”

老鴇見林星河揹著劍，以為是慕名而來的江湖俠客，最近這類人來了不少，她應付起來也十分嫻熟了。

只見她笑盈盈地說道：“真是不巧，妃雪姑娘已經外出，尚未歸來。”

林星河說道：“屠家，對吧？”

老鴇先是一愣，接著驚訝地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少俠，你真是神機妙算啊！”

林星河見她一臉浮誇的表情，無語道：“什麼神機妙算，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老鴇哦了一聲，又賠笑道：“您是屠家的公子？”

林星河搖搖頭，道：“屠家出事了，死了很多人，你趕緊叫人過去看看吧。”

他只是把武者的屍體燒成灰，至於那些百花樓樂隊的屍體，只是將殘肢斷臂拼起來，並未當場焚燒，以免有生前親人去尋找時找不到屍身。

“啊？”老鴇呆呆地眨了眨眼。

難道妃雪也死了？

我的搖錢樹啊！

老鴇只覺得一陣頭昏腦漲。

“……”

林星河已經把訊息帶到，也算仁至義盡，便不再理會老鴇，轉身走出百花樓，跳到馬背上，策馬而去。

這回是真離開梧桐鎮，去集市買了乾糧，然後沿著來時的路返程。

他本以為能像來時一樣，一路無事地抵達飛山鎮。

可剛繞過梧桐山，林子裡就飛來一條套索，直朝林星河的腦袋而來，路中間更是彈出一條繩子，要絆住馬腳！

他來時帶著驚濤派的人，一行總共有二十人、二十匹馬，浩浩蕩蕩，氣勢非凡。

本地山賊見了那陣仗，不敢亂來。

此番返程，林星河卻只剩下單人匹馬，身上也沒有大門大派的標記。

山賊見了，貪心漸起。

林星河低頭避開套索，拔出鴻毛劍，隔空一揮，無形劍氣斬斷了絆馬腳的繩子，同時拉住韁繩，轉向朝套索的來處奔去。

“風緊！扯呼！”

山賊們見林星河破解陷阱，心知這是個武林高手，當機立斷地長嘯一聲。

林子各處頓時傳來陣陣雜亂的腳步聲、敲擊聲、呼喊聲。

他們知道武林高手擅長聽聲辨位，於是模仿丐幫的打狗陣，摸索出了一種干擾聽聲辨位的方法，就是在四面八方發出噪音，混淆視聽，相互掩護著逃跑。

大部分江湖人遇到這陣仗，還真會被吵得摸不清東西南北，只能任由之前山賊離去。

“想用雜音干擾我？”林星河目光一凝，開啟觀測視角，就如同開了地圖掛，左右一看，就把周圍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策馬追上那扔出套索的山賊，隔空刺出一劍。

咻！

套索的山賊哎呀一聲，跌倒在地，背後出現了一個血洞，血液潺潺流出，土黃色的衣服頓時變得鮮紅。

“籲！”

林星河抓住韁繩，讓座下的黑馬停下。

那山賊無路可逃，不顧傷情，跪下磕頭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林星河不為所動，以鴻毛劍遙指著那山賊，問道：“你們的老巢在什麼地方？”

那山賊聞言一愣。

打聽老巢所在，難道是想行俠仗義？就一個人？

“不說？好啊，是個硬漢子！”

林星河見那山賊不答話，眼泛寒意，鴻毛劍上又射出一道無形劍氣。

那山賊痛叫一聲，低頭看去，腿上多了一個冒血的洞，連忙說道：“我說我說，在那邊在那邊！”

劍光一閃，那山賊便捂著喉嚨倒下。

“駕！”林星河策馬朝那山賊所指的方向追去，攔住另一個山賊，如法炮製地詢問山賊老巢所在。

反覆三次，確定了一個方向。

拍馬奔去，一路上遇到三五成群的山賊，皆被他以劍氣了結了性命。

坐在馬背上，本該使用長兵器，不過他能發出劍氣，還會御劍術，哪怕隔著十丈遠，都能打中人，這可比尋常長兵器好用。

“嗯？”

行至半路，林星河看到了一具特別的屍體。

那是一匹馬的屍體。

因為一腳踩到捕獸夾，摔倒在地，所以斷了脖子。

更重要的是，他從這匹馬頭上的白斑形狀，以及馬鞍磨損程度等方面認出來，這就是他從飛山鎮騎到梧桐鎮的那匹馬！

這匹馬在這裡，騎馬的人呢？

林星河運氣於耳朵，增幅聽力，聽到遠處傳來陣陣吆喝聲、大笑聲。

策馬朝聲音的方向奔去，便看見了十七八個山賊圍繞著一處天然石臺吆喝，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癲狂表情。

石臺上有個女子，容貌俏麗，身姿曼妙，身著白綢水袖裙，正是百花樓的舞姬，一舞傾城的妃雪姑娘！

只是她此刻遠不如往常在舞臺上那麼風光，反而有些悽慘。

她身旁放著一個沾了血的捕獸夾，俏臉上面無血色，左小腿處的衣裙紅得發黑，那是血液的顏色。

可想而知，那條左腿正是踩到了捕獸夾，才變成這般血肉模糊的模樣。

“噫，真慘！”林星河心裡嘀咕，兩腿一夾馬腹，策馬直衝過去。

……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妃雪臉色蒼白地靠在石臺上一處石頭旁，低頭垂眉，暗自神傷。

她原名燕飛雪，是京城燕家的庶女，雖然吃穿不愁，但不得寵愛，不知何時就會被拿去聯姻。

四年前，父親因謀反而被髮配邊疆，燕家被抄，作為罪臣之女，她隨著家中的女眷被送到教坊司。

幸運的是，她在教坊司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本秘籍《天魔舞》，為了逃離苦海，她勤學苦練，半年便修煉到小成。

她按捺不住對自由的渴望，便趁夜逃出教坊司。

又為自保，她加入了當時還沒被滅的幻音派。

可不料加入幻音派不到半年，幻音派就被耿宏滅了，當時的慘狀嚇得她隱姓埋名了三年才緩過來。

“選在梧桐鎮復出，也是看在這裡沒什麼江湖勢力，跳了半年舞，好不容易有了點上升趨勢，怎麼就直接遇到了耿宏這個煞星！”

燕飛雪想到此處，萬千委屈湧上心頭，讓她直想大哭一場。

經過屠家那一劫，她自知沒法再回百花樓安寧度日，就在屠家門前隨便挑了一匹馬，匆匆離開梧桐鎮，打算隱居幾年後再出山。

卻不料剛跑出一天，就中了陷阱。

雖然只是面對一群不會武功的山賊，但她被捕獸夾廢了一條腿，骨頭都裂了。

輕功身法無法施展，也無法逃出生天。

石臺下那群山賊充滿惡意的吵鬧聲，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彷彿是一群正在等待獵物精疲力盡的野狗。

燕飛雪越聽越心寒。

“要是落在這群山賊手裡，怕是比死還難受！”

她抬起手，暗道：“要不給自己腦門上拍一掌，十六年後，姑奶奶我還是一條好漢，不對，是女豪傑！”

她運氣於掌，正要動手。

卻聽到高臺下的吵鬧聲變成慘叫聲。

她怔了怔，探出頭朝石臺下看去，卻見那些吵鬧的山賊已經變成了滿地的屍體，唯一站著都是馬匹。

大部分是山賊的馬匹，那些馬背上的人已經倒在地上。

只有一匹黑馬上端坐著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郎。

燕飛雪頓覺胸中小鹿亂撞，等看清那少年的面孔，又驚訝道：“你、你還活著？！”

她是在壬如海逃跑之時，趁亂也逃了出來，因此並不知道林星河與耿宏的戰鬥結果。

料想林星河再怎麼英雄少年，能把耿宏壓制一時便是極限，耿宏一旦使出全力，林星河應當萬萬沒有勝算。

卻沒想到，竟還能在這裡重逢！

林星河仰頭看著只探出一個腦袋的燕飛雪，輕笑道：“妃雪姑娘言下之意是不想看到我活著？”

燕飛雪連忙糾正道：“不不不，我只是驚訝。”

只因耿宏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她躲了三年才走出陰影。

當時看到比自己小了幾歲的林星河能與之對抗，便已經感到震撼，此刻見他安然無恙，心中的驚訝更是無以復加。

若非左腿的疼痛，她都覺得這是自己臨死前的一場夢。

林星河收起笑意，道：“現在山賊都死了，你還要在上面待到什麼時候？”

燕飛雪看了看山賊留下的馬匹，又看了看自己的傷腿，詢問道：“林公子，我的腿受了傷，騎不了馬，公子可否讓我共乘一匹馬？”

林星河考慮了一會兒，以觀測視角見對方身上並無暗器毒物，便點頭道：“既然你不介意，我也無所謂，行，下來吧。”

“多謝公子！”燕飛雪從石臺上跳下去。

林星河在她落地前伸手一拉，將其拉到馬背上。

“公子，你救了我兩次了。”

燕飛雪低聲道，背後的少年年齡比自己小，胸膛卻無比結實，她只是輕靠著，便覺得有一種安心感。

她失血過多，原本繃著神經才保持清醒。

此刻感到安心，頓時就昏了過去。

林星河控制韁繩，讓馬匹返回原本的道路，心道：“你是我的第一個機遇，本該是我欠你，我救你一命，就算互不相欠了，不過我救了你兩次，那你還倒欠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