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房間和他們只有一牆之隔。
殷旭聽著隔壁雲嬌嬌鬧出的動靜,臉上露出一個落寞的笑。
粗糙的大手輕輕拿起床頭的布老虎,滄桑的眼睛渾濁不堪。
他也有一個孩子。
那時他還不是村長。
那時他還有一個圓滿的家。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村裡的孩童莫名其妙的開始消瘦,虛弱。
村醫急得焦頭爛額,孩子卻喝什麼藥也治不好。
診來診去只得出一句話。
這些孩子五臟六腑接連衰弱,無力迴天。
剛開始只是隔一段時間有一個兩個孩子夭折,大家都沒當回事。
後來有幾位產婦十月懷胎接連生出死嬰。
生產過程很順利,在肚皮裡還動的孩子,生下來就斷氣,大家才覺得奇怪。
明明出事前孩子都被養的很好。
明明村子不缺吃喝,婦人十分健康。
他聽見婦人剛生產完虛弱的哭泣聲,很沉重,隱隱有些擔憂自已的孩子。
事情沒發生到自已身上時,是感覺不到痛的。
直到他的孩子也被病魔纏上。
他的孩子已經平安活到五歲了,像雲嬌嬌一樣大,活潑愛動,健健康康,也是個漂亮的女娃娃。
這算是一個很好活的年紀了,可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莫名的就開始像其他孩子一樣消瘦,虛弱,最後慢慢死去,死前竟然連眼睛都睜不開。
孩子是不是在怨爹孃沒有保護好她?連最後一眼都不願再看。
他永遠記得孩子的臉色青白,眼窩深陷,嘴唇毫無血色的樣子。
夫妻倆眼睜睜看著自已的血脈在懷裡死去。
因為太過瘦弱,面板包裹著小小的骨骼,看著竟然像剛出生的嬰孩。
妻子輕輕給孩子穿上她做的新衣裳,眼神那麼溫柔。
可摸到孩子冰涼的小臉時,她突然發出尖銳的哭聲。
是怨恨,是絕望,也是悲傷。
走不出村子的村民,聽起來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整日如驚弓之鳥的妻子被巨大的悲痛壓倒,之後再也沒有起來。
他一個人埋葬了妻女。
他的痛苦就像禁錮在黑暗裡的巨獸。
他不敢放出來。
只能用幹活麻痺自已,自已的田地幹完了就幫其他人村民幹。
記不清是多久。
他成為了村長。
這個謎團才慢慢揭開答案。
怪不得村裡的人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他內心的痛苦化成潮水將自已淹沒。
黑暗中他無處可逃。
這是他們村子的報應。
………………
雲嬌嬌在角落一邊面壁思過一邊扎馬步。
狹長的鳳眸微眯,他不屑於親手揍她,但有的是辦法不讓她好受。
雲嬌嬌哭喪著臉,她被師傅定在這裡沒辦法動彈。
這個村子確實讓她有點怕怕的啊,畢竟到現在她還沒見到一位女子。
全是身形高大的男子,麵皮黝黑,看著就兇。
總共練武沒有幾天,她的小身板還不適應扎馬步,只一會就腿痠膝軟。
“嗚嗚嗚,師傅,我腿好痛啊,我想睡覺……嗚嗚嗚...”
還好嘴巴還能發揮它的作用。
“再說話就再加一個時辰。”
雲嬌嬌不敢相信這三十六度的嘴裡竟然能說出來如此冰冷的話。
心如死灰,閉嘴不敢再說。
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雲嬌嬌在角落面壁思過,鶴玉安在床上盤膝打坐。
她也不敢張嘴問師傅什麼時候結束,盯著蜘蛛網轉移注意力。
腿在哪裡?
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胳膊也很酸。
爹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鶴玉安這邊設下陣法保證自已不被發現後,謹慎的用神識探查這個村落。
村子很大,卻只有幾百人居住。
有些偏僻的地方已經杳無人煙。
是遷走了嗎?
可又有一些疑點,這些房子裡什麼都沒少,東西也沒亂。
一切井然有序,就像是主人出去串門一樣。
但這厚厚的灰塵可不像。
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個地方,十分怪異。
一處無人居住的房子,他的神識竟然探不進去。
鶴玉安怕打草驚蛇,於是收回神識,等合適再去尋找線索。
雲嬌嬌昏昏欲睡。
鶴玉安罰她是因為她總是沒大沒小,不分場合的鬧騰。
讓他面上無光倒是其次,畢竟他現在頂著馬甲。
但她這個性子不好好磨一磨總有一天會惹禍上身,到時候可不是扎馬步那麼簡單了。
走到她身後,解了她的定身訣。
小丫頭沒有防備身體一軟,直接往後一仰摔了一個屁股墩,頭剛好磕在他腿上。
睡意全無,麻木的屁股巨疼,這一下把她的知覺全都還回來了。
渾身痠麻,小臉露出猙獰的表情。
緩過勁的雲嬌嬌就躺在地上,她擺爛了,雙目無神,像條鹹魚一樣一動不動。
鶴玉安見狀用靈力把她挑起來,清理乾淨後把她塞到被窩裡。
才半個時辰。
“若是不服,隨時來戰。”
沒聽到回答,見她小臉雖然臭臭的,但上面沒有一絲淚痕。
鶴玉安莫名的心裡軟了軟,給她用靈力緩解一下緊張的肌肉。
痠麻感褪去,雲嬌嬌心想,師傅是不是像話本說的那樣,刀子嘴豆腐心。
如果是的話,那這嘴真夠刀的。
“哼!”
“?”鶴玉安皺起眉頭,她還好意思哼,不敬重師長,真是被寵過頭了。
收起靈力,不管她了。
就這樣雲嬌嬌背對著師傅躺在床上,又累又困,好在已經沒有痠麻感了,不一會就進入夢鄉。
可她夢裡一直感覺身上有個巨大的石碾在身上碾來碾去。
翌日,鶴玉安神清氣爽的和村長一起去探查邊界。
雲嬌嬌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渾身只有腦袋不疼。
隔壁的安溯看雲嬌嬌許久沒出來,就進房間找她,經過門的時候空氣泛起漣漪。
雲嬌嬌躺在床上痛的齜牙咧嘴,動也痛不動也痛。
安溯知道昨晚她鬧了鶴大人,大人才罰她,只是沒想到罰那麼厲害。
難道捱打了嗎?
安溯面露同情。
“溯溯,你來得正好,快給我捏捏,啊!好痛!”
冷汗都要出來了,鮫綾機智的在一旁扇風。
“全身都疼嗎?”
安溯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他腳多,但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雲嬌嬌嗅到他身上的氣味,莫名的好了一些。
可能他的氣味不僅能使人昏睡,還能麻痺她的痛覺。
她又猛吸了幾口,莫名讓安溯有些不自在。
小手對著臉扇了扇風,想要降一點熱度。
“你上來,讓我聞聞就好。”她不能動,就讓能動的來。
這裡有大人的氣息,雲嬌嬌睡靠牆處,安溯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上床去。
跪坐在她身邊,氣味濃了一點,雲嬌嬌深呼吸了一會。
果然,這行走的止痛劑讓她痛意又消了許多,雖然暈乎乎的,但她現在勉強能坐起來了。
“師傅呢?”雲嬌嬌問。
“大人一早就和村長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安溯乖巧的答道。
“我們也出去看看吧!昨晚都沒怎麼看清楚。”桃花眼又亮起光芒。
天亮了,雲嬌嬌膽子又大了。
“你身體行嗎?”
“行的,要是疼,你就在讓我吸兩口。”
到底誰是妖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