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清新，塵滓皆無，月光皎潔無垠，與日間喧囂的城市判若兩個世界。

柷郚趴在泳池邊，透過落地窗看著窗外，魚尾輕輕擺動著，被月光映出粼粼細光。

【主人，明天你就可以變出雙腿了。】

柷郚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天上的月亮。

人魚族沒有生日一說，明天是他的成年日，也是……晏景堯的生日。

因為知道晏景堯的過往，所以柷郚知道晏景堯不喜歡過生日。

那是晏景堯最討厭的日子。

*

月色無暇，冰絲涼被染上月亮的光暉，看上去更加清涼。

晏景堯皺著眉頭，手無意識的攥緊被子。

…

血……

好多血……

“嘀嗒嘀嗒”的順著衣角滴落在地上。

晏景堯仰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滿眼驚恐和迷茫，“奶……奶奶。”

晏奶奶坐在椅子上，忽略掉不斷流出鮮血的心口，倒是跟平常坐在椅子上休息沒什麼兩樣。

桌子上還擺著未拆封的生日蛋糕。

眼淚緩緩流出，晏景堯溼著雙眼，一步一步走到晏奶奶身邊，看著還在不斷流出的鮮血，晏景堯無措的用手捂住傷口。

“奶奶，看看我。”晏景堯嘴唇輕顫，淚珠滾燙，“別丟下我。”

“今天是小景生日，奶奶……”

一道黑影籠罩著晏景堯小小的身軀，嘆了一口氣，脫下頭頂的黑色鴨舌帽，垂頭哀悼。

“沒想到他們竟然能追到這裡。”男人道。

“跟我走嗎？”男人上前摸了摸晏景堯的腦袋，“就當是，報你奶奶救過我的恩。”

“跟你走，可以給奶奶報仇嗎？”晏景堯拉著晏奶奶冰冷的手，眼睛緊緊盯著晏奶奶的屍體。

男人聞言微愣，隨即放下手，聲音低沉：“可以，”

“但這條路，可不是什麼正路。”

晏景堯放下手，微微側身，聲音不大卻足夠堅定，“什麼是正路？對我來說，能報仇的路就是正路。”

*

墓園。

晏景堯被男人拉著手腕，兩人靜靜的看著晏奶奶墓碑前的紙錢燃燒。

“我叫嚴碩，是你父母的朋友。”嚴碩聲音低沉。

嚴碩從大衣內兜拿出一張照片，“這就是你要復仇的物件。”

“你父母也是慘死在他的手中，至於你奶奶，是他們調查你父母之後找到的。”

晏景堯緊緊的攥著手裡的照片，平整的照片被他攥出痕跡。

晏景堯盯著照片，半晌，把照片往火堆裡一扔，照片慢慢燃燒起來，直至消失殆盡。

嚴碩靜靜的看著晏景堯的動作，“我們該走了。”

…

嚴碩對晏景堯傾囊相授，晏景堯在他的教導下，一點點成長，甚至可以獨當一面。

在一天的槍術訓練結束後，嚴碩走到正在休息的晏景堯身邊，看著少年欣長的身形，出眾的氣質，竟有些欣慰。

嚴碩輕輕拍了拍晏景堯的肩膀，晏景堯轉過身，叫了一聲：“嚴哥。”

“哎。”嚴碩答應道，“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麼？”

晏景堯笑了笑，“我不過生日，明天去看看奶奶。”

“孩子家家，別那麼老氣，你比我這個中年男人的生活還枯燥。”嚴碩佯裝嚴肅道。

“你不是想要那個伯萊塔92F型手槍，我搞到了一把，等你生日，送你練練手。”嚴碩笑道。

“M9？”晏景堯眸光一亮，驚喜道：“謝謝嚴哥。”

…

【主人，嚴碩對晏景堯很好呢。】小混道。

“確實，把他當親兒子一樣。”柷郚想著，“可惜……”

可惜在晏景堯生日那天，被仇家追殺，英年早逝。

…

又是這樣，又是在他生日這天。

晏景堯垂眸看著沒有生息的嚴碩，如墨般濃稠的情緒快要將他湮沒，弱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無力的喚著他的名字：“嚴碩。”

“嚴哥……你怎麼也這樣。”聲音漸漸沙啞。

八槍，整整八槍，槍槍射入血肉，擊穿骨頭。

旁邊半碎的手機上，還顯示著介面訊息。

——嚴老兄，你要的槍我給你放進錦秀酒店了。

——嗯，多謝了。

明明只是去取禮物，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奶奶，嚴哥，每個他視作家人的人，都在他生日這天去世。

那明明是他該開心的日子，卻變成了他最親近的家人的受難日。

這讓他覺得，他自己是個不詳的怪物……

*

臥室內，晏景堯猛地睜開眼，胸膛大幅度的起伏，漂亮的眼眸中滿是無措。

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晏景堯才稍稍放鬆，緩過神，伸出修長的手指按開枕邊的手機。

——凌晨3：50

晏景堯放下手機，身子仰躺，一隻手臂搭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在眉眼間打下一片陰影。

手臂慢慢移到眼前，遮擋住眼中的情緒。

今天是他們的忌日。

果然又夢到奶奶和嚴哥了……

這時，一道空靈清幻的歌聲傳來，似流水般靈動，如大海般深沉。

在空幻的歌聲中，晏景堯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的又睡了過去，等到再睜開眼，天已經大亮。

晏景堯懵著腦袋的坐起身，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看著窗外的風景，愣了一會兒神，晏景堯才起身去洗漱。

洗完臉，晏景堯抬眸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用手抹了一把鏡子，在鏡面上留下一行水痕，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容。

良久，晏景堯才擦了擦手，離開洗漱間。

外面天氣陰沉沉的，快要下雨一樣，平靜又壓抑的環境讓他感到煩躁。

他討厭今天。

…

中午。

看著吃飯吃的正起勁兒的柷郚，晏景堯的心情才有所好轉。

吃到美味的食物，柷郚愉悅的連尾巴尖都翹了起來，在水面上小幅度的拍打著。

這時，池渝走了進來，腳步慢吞吞的，手裡端了一盤小蛋糕，走近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晏景堯。

見晏景堯在逗柷郚，池渝輕輕的把蛋糕放在了晏景堯的身旁，然後就準備離開。

晏景堯看著柷郚，語調清冷，“我說了我不過生日，你就不怕明年的今天，也變成你的忌日嗎？”

池渝停住腳步，轉過身，抬手摸了摸後腦勺，笑的陽光，“哪有這麼邪門啊，之前的事又不是你的錯。”

“再說了，不過生日就不能吃蛋糕了？”池渝反駁道，“就是一個飯後甜點，沒多大事，放心吃吧。”

“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說完，池渝最後看了晏景堯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晏景堯沒說話，也沒有吃蛋糕。

柷郚倒是對蛋糕很好奇，手乖巧的搭在泳池邊，眨著瑩亮的瞳眸看著蛋糕。

柷郚微微側頭看了看晏景堯，見他沒反應，舌尖舔了舔唇角，伸出白淨的手指，抹了一下蛋糕邊緣的奶油。

看著手指上白柔柔的奶油，柷郚湊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bia唧bia唧嘴，睫羽輕輕抬起，眸光微亮。

又用食指抹了一大塊奶油，遞到晏景堯嘴邊，聲音溫軟：“好吃，晏晏吃。”

晏景堯眸底略微柔軟，看著柷郚開心的表情，把他從水中提溜出來，抱進懷裡。

柷郚一隻手舉著奶油，任由晏景堯將他抱出來，等在他懷裡坐好，柷郚又把奶油湊到晏景堯唇邊。

晏景堯把臉湊到柷郚沾到奶油的唇角，伸出嫣紅的舌尖舔舐了一下，隨後又在他唇瓣上親了一口，“你吃，喜歡就多吃點兒。”

柷郚被親的一愣，轉眸看了看晏景堯的紅唇，又瞧了瞧自己手指上的奶油，然後在晏景堯的目光下，把奶油塗抹到了自己唇角和唇瓣上。

晏景堯看著他的迷惑行為，就見柷郚嘟起嘴巴，用那雙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他，“晏晏……”

晏景堯：“……”

色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