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地上的小樹枝被一腳踩斷。
柷郚抬眼,眸中帶著一絲幽暗。
這是柷郚跟著宮尚明給的大概地址找到的地方。
宮尚明和許秧靈魂互換的地方。
靈魂互換這樣的陣法,儀式太過龐大,只能到偏僻的、渺無人煙的地方舉行。
在這片空地上,各種形狀的石頭,雜亂堆砌,壘成圓柱狀,分別立在四角,四個圓柱的中間是一塊巨大的圓形扁石。
柷郚抬腳走過去,登上圓石,圓石的中央有一小塊鏡子,柷郚抬頭看了看天,午夜的時候,鏡子正照著月亮。
柷郚隨手丟下一塊石頭,砸碎了鏡子,仰著頭,肩膀放鬆的沉下,輕輕吸氣。
“哈。”
“真臭啊……”
“都是你的氣息。”
*
回到冬修。
玉謙堯在教冬修家族內院的弟子畫符。
柷郚略有興趣的抱胸觀看。
“符紙分階級,一至九階,從簡單的縛符,到威力巨大的天雷符,畫符是為了彌補你修煉能力的不足。”
“你在修煉上沒有天賦,但你畫符天賦異稟,最終的效果是一樣的。”玉謙堯淡聲講解著。
“今天我們要教的,是最簡單最基礎的一道符紙——縛,屬於一階。”
“這道符最簡單,也最不費神,束縛的時間與你畫符所使用的靈力成正比,靈力多,則束縛符的功能時間長,反之亦然。”
玉謙堯講著,拿起一道黃紙,“接下來,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玉謙堯拿起筆,蘸了點硃砂,在黃紙上塗畫,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誇,下筆流水行雲。
畢。
柷郚眸光微閃,帶著笑看著玉謙堯。
上等符。
柷郚輕輕嘆了口氣,想親……
這時,腦子裡正在想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的柷郚,雙手突然被束縛起來。
回過神,柷郚抬眸,帶著笑意,悠悠的看向玉謙堯。
“小堯堯,拿我給弟子們做展示,我可是要收錢的。”柷郚吊兒郎當道。
玉謙堯懶得理他。
這人,平時都叫他少爺,這時候叫他小堯堯,一看就是想犯賤。
“大家看到了,這就是束縛符的功能。”玉謙堯無動於衷的繼續講解。
“有一點兒大家要切記,你畫出的符咒,對一些修為極高的人或鬼來說,用處不大,所以日後出去歷練,不要莽撞。”
“是!”弟子們高聲回應。
“散了吧。”玉謙堯輕聲道。
玉謙堯瞥了一眼柷郚,轉身朝屋裡走。
柷郚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堯堯,痛痛,解解。”
“天下第一連掙開符咒的能力都沒有嗎?”玉謙堯挑起眉梢,勾人的眼眸帶著一絲玩味。
“嗯。”柷郚佯裝委屈柔弱。
“好了。”還是玉謙堯先妥協了,給柷郚解開了束縛,“上次那個男人你還有印象嗎?”
“你是說,許秧?”柷郚揉了揉手腕道。
“嗯,他在偏殿,來了有一會兒了,指名要找你。”玉謙堯輕聲道。
“好,我馬上過去。”柷郚點頭。
“不過……”柷郚又看向玉謙堯。
“又怎麼了?”玉謙堯對柷郚簡直沒脾氣。
“給弟子們做展示的報酬,你還沒給我呢。”柷郚道。
“那你想要什麼?”玉謙堯無奈道。
“我要……這個。”柷郚趁玉謙堯抬眸看他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玉謙堯唇上親了一口,然後又在玉謙堯沒回過神的時候快速溜走,“謝謝你的報酬!”
打遊戲打累了,下樓準備喝口水的路少陵,見狀立馬捂住眼:“我什麼也沒看見!”
泥瑪!就知道你倆有貓膩!
剛做完好事回來的元赫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一向沒什麼情緒的人也罕見的愣住,“……”
在客廳沙發上觀察夏盈股市走向的池禹:“……”
在院裡修剪花草的玉父玉母,激動的你打我我打你,然後兩人對視,“你看到了嗎?!”
玉父玉母異口同聲:“我當然看到了!”
被親懵的玉謙堯終於回過神,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臉立馬變得透紅,一向矜傲清冷的小少爺,第一次發出有失形象的怒吼:“陽燁!!!”
“能讓謙堯哥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緒失控,燁哥也是頭一人了。”沙發上的池禹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已經看破了一切。
*
偏殿。
柷郚看到許秧一個人垂著腦袋,坐在椅子上。
他明明在陽光裡,怎麼如此孤寂呢,彷彿不是沐浴在光裡,而是被無盡的憂鬱包圍。
“宮先生。”柷郚出聲打破了平靜,“還是叫您許小姐?”
“陽燁先生。”宮尚明見柷郚來了,立馬站起身,“還是叫我許小姐吧。”
“您找我,是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柷郚問道。
“陽燁先生。”
許秧好像在極力的壓抑著情緒。
“我,感受不到他了……”
柷郚當然知道許秧說的是宮尚明。
“他走了。”柷郚回答道。
“走了?”許秧表情卡殼了一瞬,“去……去哪了?”
“他已經死了,許小姐你是知道的。”柷郚輕聲道:“亡者自是去他該去的地方。”
“走了,他走了。”許秧不停的呢喃著,眸中一片死寂。
“那……那這個世界上,以後就沒有宮尚明瞭,對嗎?”許秧紅著眼眶,語調顫抖的看著柷郚。
“以後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宮尚明。”柷郚靜靜的看著許秧。
“聽宮尚明說,你一直想高空彈跳,跳傘。”柷郚看著神情恍惚到幾乎要跌坐在地上的許秧,繼續道:“這些你現在都可以做了。”
“你擁有了一副健康的軀體,你得到了重生。”柷郚慢條斯理的陳述著。
看著呆愣的許秧,柷郚彎腰把人扶起來,“許秧,這是宮尚明送給你的……最後的禮物。”
“他希望你鮮活的活著。”
許秧目光呆滯的看著一處,靜靜的聽著,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瞳孔微顫,眸光落在柷郚身上。
“我向你保證。”柷郚認真的看著許秧,“他過的很好,他希望你也一樣。”
“許秧,你聽到了嗎?他希望你過的好。”
這句話透過宮尚明的軀體,滲入了許秧的靈魂。
你的身體裡,是我的靈魂……
“我……知道了。”許秧輕喃。
…
許秧一個人走出冬修。
抬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
這樣美好的世界,再也沒有你了。
你死後的每一天,他們都在為許秧流下眼淚,只有我是在為你哭泣。
我無法忘記你,因為每次看向鏡子,都是你的模樣。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我能知道,如果我們白頭偕老,你是什麼模樣。
我不會追隨你而去。
我會登上珠穆朗瑪的最頂端,在皚皚白雪中向你揮手;我會站在萬米高空,跳向這片曾經埋下你靈魂的土地;我會站在跳臺上,開啟雙手擁抱你曾經生活的世界;我會坐在過山車上,用你的聲音發出尖叫。
我會帶著你的身體,鮮活的走完這一生,這樣去找你的時候,才算不辜負你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