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院偏殿之中。
莫三身形一晃，隨即一口鮮血噴出，騰起的猩紅霧氣遮蔽房間，不斷震盪凝聚成一顆巨大的血繭。
為什麼這顆怪繭散發著她的氣息？
莫三一退再退，眼中驚疑不定。
她五指張開，牆上飛劍落入手中，掂了掂便欲斬向對面蠕動的血色巨繭。
腦中金色元嬰雙手結印，小臉上神情嚴肅。
飛劍刺出——
“錚—”
劍氣掃至血繭，竟然發出金屬相接之聲。
“嘻嘻嘻——”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撕開血繭，提著劍走出。“她”頂著一張和莫三一模一樣的臉，下三白的眸子暗沉，透著一抹紅光。
兩張相同的臉對峙著。
一個剋制隱忍，一個邪肆陰暗。
“你害怕失控，害怕變成一個怪物。”天鵝嘻嘻笑著，提劍指向莫三，劍尖隨著狂笑聲發抖。
莫三冷著臉，看著大笑的自己。
腦中的金光元嬰哼了一聲，擼起袖子，盯著具象化的心魔摩拳擦掌。
積壓許久的隱患一同爆出。
蒼穹之上裂開數道血絲，竟揮出大量鴻蒙紫氣，傳送至十二院中。
鴻蒙紫氣順著筋脈匯入腦中靈府。
莫三頓感眼前光線一暗。
對面，天鵝攝取心魔，正小人得志在那譏諷著。但其周圍血氣浮動，說明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天鵝大眼珠子裡全是壞水。
莫三用力眨了眨雙眼，握緊長劍作勢要斬，另一隻手卻暗自掐訣，喚出金蓮包圍心魔分身。
【為什麼要抗拒真實的自己呢？】
金蓮綻開瞬間。
一道重疊的喃呢聲響起。
掌心瘙癢，莫三垂眸一看，一顆骨碌碌轉動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著她。
“噗呲-”
劍光一閃，眼球爆開。
紅白之物噴了一地。
天鵝剛從金蓮困殺陣中脫身，一抬頭，便看見莫三揮劍划向掌心。它敏銳地看見一道屬於“天道”的影子。
而莫三雙目漲紅，氣息不穩。
它心念一動，沒有點出天道搗鬼，而是飛身上前，緊逼不放道：“你已經魔怔了，不如讓出主位，我替你一窺大道！”
莫三眼紅似血。
她一退再退，眼前世界驟然陷入暗紅的光影之中，掌心和臉頰兩側傳出難耐的瘙癢感。
眼珠轉動之聲順著骨頭傳入腦中。
金色元嬰大怒，掄圓了手臂，狠狠扇向數股飄逸的迷濛之氣。
莫三身形晃動，躲開天鵝的攻擊。
她腦仁隱隱作痛，隱隱的瘙癢感從顱骨之內傳出，那些眼珠……
不對。
就像那日一樣。
都是臆想！都是幻覺！
可是天鵝呢？天鵝可不是她的臆測。灼熱的不滅之心燒灼靈魂，讓她對天鵝獻出忠心。
“唰！”
染血的羽翼刺向她的心臟。
莫三揮劍斬去，卻露出破綻，被天鵝抓住機會，用一柄完全相同，卻散發著邪氣的長劍刺中肩胛。
“你看見了什麼？你那可悲的同情心嗎？”
中傷莫三這一事實，令天鵝興奮。
它拖著劍，沒有章法地揮舞著，眼眸黑沉，嘴角卻激動地揚起，露出一顆尖牙。
它盯著狼狽躲閃的莫三：“你難道還沒發現嗎？我源自你的本心，是你的心魔。我的力量來源於你。
你自詡救世主，殺死魔龍的勇者。但怎麼不照照鏡子，觸控一下自己臉頰上的鱗片呢？”
又是一劍刺中。
天鵝指尖蘸了蘸劍身上的血，抹在自己的下頜上，瞬間一枚枚細密反光的黑色鱗甲長出。
莫三看著這些鱗甲，拿著劍的手開始顫抖。
對面。
“莫三”笑容詭譎：“你想殺了我嗎？你知道怎麼做。”
【殺了它！】
【殺殺殺殺殺——】
異化的天道催促著。
鴻蒙紫氣灌頂，令莫三骨髓都發出癢意。
溢血的眸子睜開。
她學著對面“莫三”的動作，摸向自己的臉頰，卻觸碰到四隻對稱排開的眼珠。
按了按。
手感滑膩柔韌。
在意識到眼珠存在的瞬間，眼前視野突然變得更紅，場景縱深感加強，甚至不用神念，便能輕易看見背後。
同時氣息攀升。
明明剛入玄士之境，卻毫無阻礙地上升，隱隱喚出了規則之力。
但腦子卻愈發地模糊了。
莫三按住腦袋，皺著眉忍耐著內心喧囂的破壞慾。
此刻。
場中形勢複雜。
天鵝和異化天道不斷引誘莫三墮落，前者惡意滿滿，享受著莫三從掙扎抗爭，到認命墮落的過程；
後者冰冷邪惡，宛如一道精密的儀器。
異化天道的職責，便是使得所有天賦出眾的修者陷入混亂，迷失自我，淪為一份養料。
而眼見著莫三被心魔糾纏，異化天道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這兩股力量的逼迫之下。
莫三按著額角，表情掙扎痛苦，一會兒捏緊長劍，一會兒猛地搖頭。
天鵝停在三步之外。
它依靠莫三的心魔降臨，只能透過擊垮莫三的精神來殺死她。
“動手啊，順應你的內心，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染血羽翅垂地，不時發出垂死的撲騰聲。
這幅模樣。
赫然是莫三背叛當日，血濺深海1號基地的打扮。
天鵝回憶著那日，語氣逐漸變得危險模糊，重重疊疊的迴音說著“殺了我”。
異化天道也緊追著不放，迫使莫三自願選擇墮落。
萬千雜音匯於一處，在某一刻瀕臨莫三承受的極限。
突然。
嘩嘩的鎖鏈聲響起。
第四方聲音出現。
那是一道略顯清脆的女聲，毫無感情，像是莫比烏斯的翻版。她說道：
“每次出事都麻煩我。那些怪物說得沒錯，你多了一分可悲的同情心，便永遠無法得到自由。”
這聲音只有莫三能聽見。
她低垂著眼。
看到一片暗紅的光中，一隻佈滿青紫針孔，帶著縫合線的手伸出——替她握住這柄冰冷的長劍。
同一時間。
極其猛烈的神念波動出現，卻沒有依靠半分鴻蒙紫氣，不滅之心的力量，無數朵邊緣鋒利的金蓮生出，密集如蜂窩，並不斷旋轉定位。
“你輕易遺忘的那些過往，我替你記著。”
隔著冰冷交織的鐵鏈，一道身影站在血色福利院門口。她盯著莫三，溢位一聲輕笑。
神殿之中，金色元嬰扇巴掌的手一頓。
什麼情況。
怎麼沒人通知它有兩個心魔。
元嬰的命不是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