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都市。
天氣陰沉，細雨連綿。
亂線帶來的“莫六死訊”飛速擴散，聽到這個訊息的怪誕，第一個反應是，多半有詐。
怕不是釣魚執法。
等它們偷偷摸魚的時候，莫小姐直接掀開棺材蓋坐起來，一臉微笑地使出絕招——一次網課，雙倍任務，三次外勤。
令鬼討厭。
聽聞死訊之時，阿灰的鏡頭上倒映著電腦白光，它啪嗒地按著滑鼠，哦了一聲，回道：
“哪天活了，請在三個工作日之內寫一份書面報告，再通知我。哎不對，這節沒怎麼聽懂，倒回去看看……”
好冷漠……
亂線心碎，開著小車車往裡走，一路散播著莫六的死訊。
小黑正坐在沙發上，準備著自己的培訓班。
聞言，它睜大了眼睛，狐疑地左看右看，前看後看。
然後強裝鎮定道：“我可沒有摸魚，也沒有偷偷說壞話，更沒有和五號編排人類都喜新厭舊……”
小黑還在反思，亂線已經開著小車車駛遠了。
“啪嗒啪嗒……”
鍵盤聲敲擊聲停止，鏡鬼空白的頭顱從鏡中升起，看了一眼窗外，“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震驚。”
它語氣平緩，十足十的陰陽怪氣。
亂線也瞥了一眼窗外：【謊言……謊言……】
血色小車“嘀嘀”響，接著往裡面行駛。
壞心思的鏡鬼探出一縷頭髮，悄咪咪扯住一個車輪，把小車調轉了一百八十度。亂線一無所知，由朝著來路進發……
病鬼從邊上經過，順了一顆蘋果吃。
它低頭望著亂線，問道：“你在幹嘛？”
亂線舉起一頁白紙，它專門在莫六辦公室寫的死訊，上書——莫六死了，她讓我告訴大家。還讓大家好好工作。
咔嚓的咬合聲消失。
病鬼哈哈大笑，躲過白紙笑得脊骨都鬆散了。笑半天還不夠，它一把攬住阿灰，劇烈抖動著：
“哈哈哈……我要把這個白紙裱起來，放在咱們的桌子上。這是我上輩子，外加這輩子，兩輩子加起來聽過最冷的笑話……哈哈哈……”
阿灰呵呵一笑，電線曲起，推開病鬼道：“五號出去辦事兒，等他回來知道這個訊息，肯定會把你新接手的鬼車錘扁。”
五號的實力，在一次次出外勤中得到充分展現。
五號對莫六的感情，就連沒有眼珠子的鏡鬼都能看得出來。
那一句老話有理，炙熱的情感就像是一團火，永不停息地炙烤著周圍的人。五號心裡的火焰，已經亮到它們得戴遮陽鏡。
但對於它們的起鬨，吃瓜，暗中編排，五號一無所動，固執地像是一塊莫六的影子。
很無語。
這兩位心裡都憋著事，固執地等待某一方開竅。
阿灰搖了搖監控，感覺它還能吃很久的瓜。
“也是……”病鬼三兩口把蘋果啃完，吐出果核，鬆一鬆脊骨道，“那我還是老實開鬼車去吧。今天會有很多新顧客呢……”
【嘀嘀…嘀嘀…】
亂線開著小車車，在四層轉了兩三圈後，終於駛入電梯，去往其他樓層……
尖峰大橋，車流穿梭不停。
五號坐在橋樑上，手裡捏著一個密封信。
它注視著河流：【大魚，我好像又得走了。】
叮叮噹噹的黃銅硬幣相互撞擊，奏成一道悠遠輕快的響聲。願魚睜開眼睛，眼瞳裡猩紅閃動，“願”字浮現。
它擺了擺魚尾，河水震盪，波濤在黑夜中隱匿行跡。
願魚道：【你是來道別的？莫六呢？】
五號看一眼信封：【她不告而別，想必是死了。】
【那她沒準不想見你。】願魚煞有其事，認真分析道，【她忙著尋找自己的心，沒有餘地來……愛你。你希望我用這個詞嗎？】
五號捏著信封：【算了，我一起去死。】
嘩嘩水聲響起，願魚目送五號離開，龐大的身軀沉入水底，心裡有些難受。
為什麼要找它探討情感問題。
它只是一隻比較大一些的魚。
這時，一隻白貓從橋樑上浮現。規則貓高傲地抬起頭顱，以恩賜的語氣說道：“七日之後，我會在海島上召喚你。你記得降臨。”
【叮？】大魚叫。
規則貓露出一顆尖牙，得意洋洋道：“你送出去那些許願幣，我收集了一大箱子。那些願力，夠你降臨海島的。”
【你會吃掉我嗎？】大魚問道。
規則貓磨了磨尖牙：“你求我，我就不吃。”
【叮~】
大魚勉為其難道，【我求你別吃掉我。】
規則貓哈哈大笑，尾巴尖甩動：【那我也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
大紅燈籠高高掛。
距離萬舟簽下合同，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
怪誕清除公司內部經過一開始的動盪，慢慢又迴歸了正常的節奏，但終歸有什麼變得不同。
那一條讓莫三又氣又笑的宣傳影片，依舊放在官網上，並投放在全世界的大小螢幕上。桌後的黑色人影，是怪誕清除公司唯一承認的董事長。
事業蒸蒸日上，業務擴充套件全球。
轉化無量協會被全員收編，全發配去研究“提升人體潛能”“激發人體天賦”的相關專案。
當怪誕事件頻發，越來越多的人類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只有他們。
怪誕清除公司的原班鬼馬，已經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小黑順利地更名為“門鬼”，和仙四一起，成為怪誕清除公司的最出名的怪誕成員。
鏡鬼合同到期，拍拍鏡子走鬼。
臨走前，它開啟一個上鎖的抽屜，提起一個包裹就準備離開。
小黑站在窗邊，說道：“你可以走，把那些小人偶還給我。還有她給你的鏡子，也不準帶走。”
鏡鬼陰惻惻道：【你說得東西，我早丟了。誰稀罕她的鏡子。一個討鬼厭的人類。】
“把包裹拿出來。”小黑不讓步。
【你倒是忠心。】鏡鬼自顧自離開，不再搭理小黑。
小黑沉著臉，眼邊血管暴起。
下一刻，兩隻怪誕不由分說地打鬥作一團，阿灰抱著電腦，熟練遠離，然後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我要告五號了。】
無數股黑髮在空中揮散，此間淪為陰暗晦澀之地，一顆空白的頭顱探向小黑，又看向阿灰，還有趕來的病鬼，仙四，福生，大貓……
沉悶的聲音響起：
【好啊，我說復活莫六，你們都不願意，那我就自己去嘗試！為何攔我！】
急促的敲門聲消失。
小黑厲聲道：【因為她沒有回應我們的呼喚！她！不！願！意！你總是這麼固執……你走，走了就別進這個門。你真討厭！】
語畢，小黑憤然離開。
鏡鬼躲進鏡中世界，抱著小包裹，一抖一抖。
悶悶的笑聲傳出鏡面，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