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然後猩紅瞳孔落在一處。

【天鵝，你可真會找地方躲。】莫三看著天鵝，調侃道，【這可比那間標本室寬敞多了，不是嗎？】

天鵝姿態驟然繃緊，四扇羽翅不斷拍打。

透亮的紅眼球上觸角蛇形盤踞，像是精緻的裝飾品，當吸盤偶然蠕動，便會帶來令人心驚的恐怖感。

黑色的眼隙一動不動，直直注視著那顆被莫三侵佔的眼球。

它說道：【才多久沒見，你就學會了耍弄嘴皮子。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會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嗎？】

莫三號眼球突然湊近：【這不是老朋友之間的寒暄嗎？】

天鵝冷漠道：【我會吃掉你。我可不會和食物做朋友。】

莫三：【要怎麼才能放過我呢？】

這話說得很不像莫三。

天鵝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那顆死眼球接著道：

【要不然再挖一顆忠心給你看。】

這句簡單的話語中，藏著只有它們兩個才懂得的含義。

莫三的心臟早在宣誓效忠那晚，就被天鵝吃掉。她此刻胸腔之中躍動的，是天鵝賜予的不滅之心。

“不滅之心”讓她長出羽翅，是最終殺死天鵝的源動力。

很刻薄，很刁鑽。

和原來只會說好話的莫三完全不一樣。

跟吃了炮仗一樣。

天鵝冷笑：【你有心嗎？】

莫三卻不再和它拌嘴，而是在巢穴中轉悠起來，一顆顆躲藏在教室內的眼球飄出，戒備地看著她，讓她不能隨意移動。

夢收起看戲的姿態，拿捏著一副神秘模樣，控制著幾百顆眼球同時出聲：

【第一次正式見面，但你應當對我印象深刻。對於我送出的幾份見面禮，你應當很滿意吧。】

莫三看著眼前的一整面眼牆，明白夢的意思。

泥塑神像，規則貓的遊戲，奇怪的小司，寄生種子，都是它憑一己之力搞出來的動靜。

比其他幾位恐怖加起來，都要難對付。

這一次她掌控眼球，夢明明有能力立即切斷聯絡，卻放任她的行為，想必又有了什麼壞點子。

她卻不緊不慢道：【很滿意。但我作為怪誕清除公司的老闆，依舊希望能和你建立起一段平和的關係。為了怪誕都市的未來。】

夢本來做好了被諷刺的打算。

它都想好了，如果莫六出聲嘲諷，它就只說三個字“你別急”，就乾脆利落地閉麥，直接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沒想到莫六會直接打廣告。

真的服。

“怪誕清除公司”的廣告詞，它透過被操控的寄居體們，已經聽過不下一百次，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還好它沒有耳朵。

而這是第一次接觸，話都沒說上兩句，就直接來一個硬廣，是不是太冒昧了？

就像它和小丑交流時一樣，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夢乾脆挑明瞭正事：

【我知道你最近在尋找一個人，甚至比你知道的更多。我只有一個要求，告訴我“規則貓的遊戲”最後三關的全部內容。不能有隱瞞。】

好奇心和惡作劇，夢永遠不會放棄的初心。

莫三有些意外，卻一口答應下來，三言兩語將最後三關概括一遍。

當然，隱瞞了自己的記憶，只是將遊戲的玩法闡述清楚。

在講述期間，一整面眼牆不自覺向前傾斜。

等莫三概括完畢，眼牆已經傾斜成60度。夢意猶未盡地擺正眼牆，很是滿意道：【果然，那隻貓懶惰成性。真是唏噓呢，一隻天賦卓絕的貓咪，淪為如今這下場……】

它嘴上說著“唏噓”，語氣中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夢接著道：【你想找的人，代號為“K”，在城中收集怨念強大的怪誕，同時與“轉化無量協會”有聯絡。我很好奇他的真實身份，卻一直也找不出來。

這個人謹慎過了頭，比老鼠還狡猾。他身上一定帶著某種具有預知能力的物品，且階級不低，否則早就被我找到。】

說到這，夢還在暗恨。

這個城市在它眼中，一個秘密都不應該儲存。

除了其餘恐怖，其他一切的生靈，都應當對它敞開心扉。

夢經常做夢，當它登臨永恆之際，漫天的猩紅孢子灑下，將所有擁有活性的生靈寄居，一顆顆眼球在血肉魂靈的滋養中，茁壯成長。

莫三點頭，想起異調局的邀約，決定赴約去瞧瞧。

這個所謂的“K”，明明是一個攻略者，卻比大多數怪誕都市的原住民更謹慎。隨意踐踏生命的同時，卻也對其他強大存在心存敬畏。

真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她又和夢閒聊了幾句，交流非常愉快，一點都看不出來兩人之前的摩擦。

或者說，“怪誕清除公司”如今的發展，已經到了所有存在都意想不到的地步。那些入職“怪誕清除公司”的員工，精神面貌不同往常。

雖然常常在背地裡罵頂頭上司，但散發的氣息騙不了人。

信仰之力。

無數的信仰之力在怪誕大廈上空凝聚。

這些鬼，居然真心實意地相信一個人類能給它們未來。

在這之前，如果有人膽敢開類似的玩笑，都會被譏諷“想象力過剩”。

但當這個怪象真正出現，註定是一段傳奇。

莫六，怪誕清除公司的幕後老闆，以脆弱之軀搬進鬧鬼大廈，獨身闖蕩“規則貓的遊戲”，在遵守每一條規則的前提下，完美通關。

做事鬆弛有度，拿得起放得下，確為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類。

新的第五禁區，已經在怪誕都市出現。

就算對“怪誕清除公司”抱有惡意，也不會有人想直闖規則大廈，在莫六的經營下，那裡赫然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鬼窟。

上百隻怪誕每天打卡上班，怨氣翻騰。

也只有那些一無所知的委託者，才能放心地進出規則大廈。甚至還在心中感慨，這個公司員工還挺多，二十四小時營業呢。

夢承認了莫六的地位，但該使絆子還是得使。

這是怪誕都市的優秀傳統。

如果不是礙於面子，它真想拉一條橫幅恭喜道：歡迎加入恐怖俱樂部，我們的宗旨只有兩個字——挑事！

等送走莫三，那顆眼球驟然失去活性，在墜落地面前的最後一秒，天鵝刺出觸角，將眼球當作飲料吸乾。

它咕嚕喝了一口，便躺在碗狀的巢穴中，說道：【莫六剛剛的表現不對，城中一定會有大事出現。我先教你如何吸納信徒。】

早在深海基地，它便懂得一件事。

有些界外來客，正試圖在世界中達成某種目的。

這件事，莫三也知道。

這一次，它會抓住一切變得強大的機會。

【咕嚕——】

眼球被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