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亥時。

三妙跟著僕人的指引，穿過一條長廊，來到莫家藏書閣之中。剛一進門，便瞧見一隻黃皮子正對月拱手。

神貌肅穆，鼻尖不時聳動。

他想起前一天，來探望的時候。

這黃皮子踩在櫃上，巴結著給莫十二捶肩膀。

三妙沉默片刻，轉過頭，權當沒看見這隻拜月精怪。他對妙樂道：“你候在這兒，盯著這隻精怪。”

妙樂停下，看看黃皮子，又看看頭也不回的師尊。

很好。

分明就是想支開他。

妙樂坐在門廊外，抱胸觀月。

看師尊這副模樣，他的大弟子之位，怕是不保。

眾妙門三峰離經叛道，廣為宗門之內知曉。其中一個較大的爭議點便是，三妙收徒，不論長幼先後排名。

只要能得到三妙仙人的青睞，就算最後一位拜師，也能成為大弟子。

這條規定，三峰上下沒有意見。

但眾妙門內意見頗多。

妙樂屁股還沒坐熱，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一看，原來是夏懷明。

“妙樂仙君，真巧啊。”

夏懷明不知怎的，居然也坐了下來。

妙樂呵呵笑：“你也是被趕出來的？”

夏懷明摸摸鼻子：“三妙仙人找十二有事，我便尋思著出來轉轉。妙樂仙君，我前天贈你的竹筒，你可有體驗？”

“你是說眾生音？”

妙樂沒當回事，“眾妙門中有數之不盡的典籍經傳，就連仙家的心得體悟也不勝枚數。只是紫氣六段之後，有用的典籍不多。

至於珍寶閣中那些物什，大部分眾妙門弟子，都能在每月一日，憑令牌獲取……

眾生音對於眾妙門這類仙宗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不過你的想法很好，若是此物能在小門修者，散修之中傳播開來，確實能造福一方百姓。”

夏懷明有些洩氣：“也是。”

兩人正閒聊著。

突然，頭頂夜空一亮，陣陣鳴叫聲響徹天際，七彩霞光如輕紗落下。

一艘空中巨船，破開雲層，停靠在倒懸山之上。

瞬間，鍾靈城之上彩霞漫天，月亮和一輪白色玄日交相輝映。船上樓閣幾許，層高百丈不止，間或有噴泉應天，各類靈植仙獸令人眼花繚亂。

一道道劍光閃過。

數十道修者腳踏飛劍，嗖嗖飛下巨船，在倒懸山上追逐不停，以劍競速。這些都是透過考核，成為眾妙門記名弟子的年輕修者。

還有數十道劍光落入鍾靈城中，想體悟此地的風土民情。

畢竟鍾靈城為“飛空船”最後一站。

接下來便是問道眾妙門。

問道一途，寒暑轉變猶如燈亮燈滅，彈指而過。

其中一柄劍光直直落入莫家府邸。

“師兄可安好？”

妙石手掌一動，飛劍落入劍鞘之中。

只聽鋥地一聲，穩穩當當，沒有一絲雜音。

妙樂右眼皮跳了三下。

左眼跳有災，右眼跳丟財。

妙樂連忙按住自己的右眼，看向自家小師妹時，神色頗為警覺：“小師妹無故問好，讓師兄我受寵若驚啊。”

妙石，三峰小師妹。

她一襲墨綠衣衫，雙臂間纏有獸皮綁帶。

臉上帶著一分嬰兒肥，聞言揚起笑容，頗有些不好意思道：

“師兄果真是慧眼識珠。我此番前來，是為了問天的事。你待在這鐘靈城中，訊息閉塞，多半不曉得千機行又出了一把新劍鞘。

那模樣，那手感，那做工。簡直是近一月以來最出彩的劍鞘……”

妙樂搖搖頭：

“不會給你靈石的。儘早死了這條心。”

妙石：“師兄~我問過了問天，它也很喜歡。”

此話一出。

“錚錚——”

問天劍發出金屬嗡鳴之聲。

妙樂一臉麻木：“三峰窮得就剩個峰頭了，你還天天拿錢去買劍鞘。那些破劍鞘都堆了一個屋子。這樣吧。

你去賣兩把舊劍鞘，然後入手一把新的。如何？”

妙石搖搖頭，急切道：“那些劍鞘，可都是獨一無二的。有些還是限定版。”

妙樂：“你記住，你也只有一個大師兄。限定版妙樂仙君。”

“可我用得都是我自己的月奉……”

“要我提醒你？”

妙樂從袖裡翻出一個賬本，嘩嘩翻頁，然後送到妙石眼前，說道，

“你已經提前預知了十年零四個月的月奉！”

此話一出。

專門拜月的黃皮子沒撐住，鑽入藏書閣中。

尖細的笑聲清晰地傳到院中。

夏懷明聽完前因後果，剛開始眉頭緊皺——連一把劍鞘都不給師妹買，真是吝嗇；聽完後半段突然理解，並覺得妙樂態度還挺好。

一道道劍光在天際閃耀。

妙石糾纏著妙樂不放。

問天劍時不時嗡鳴出聲，給妙石幫腔。

雖然劍不能說話，但劍可以鳴。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

觀摩許久，弄清楚劍鞘價格之後。夏懷明試探開口道：

“這位修者，或許我能為你提供一些幫助。當然不是贈予，你只需為我做一份推廣，發出三十隻竹筒便可……”

妙石一愣。

看向邊上的築基修者。

此人和師兄待在一塊兒，關係似乎不錯。但畢竟不是三峰中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略一思索。

她看向妙樂，擠了擠眼睛。

妙樂看她這副模樣，有些心梗，但為清淨片刻，揮了揮手。

下一刻。

妙石輕咳一聲，一隻手搭在劍柄上。矜持道：“說說看……”

藏書閣二樓。

三妙，薛師傅，莫十二呈三角落座。

三人皆捧著一杯茶，慢慢啜飲。

燭火幽幽，茶香嫋嫋，氣氛融洽。

三人之間，相互的輩分差了一輪不止。但在飲茶一道上，見解卻頗為一致。

莫十二放下茶杯：“感覺有點燙。”

三妙喟嘆一聲：“感覺有些發苦。”

薛師傅摸了摸山羊鬍：“感覺不如青檸汁。”

三人一拍即合，撤下茶水，上來三杯飲料——青檸汁，乃是近來風靡鍾靈城的飲料。年輕人都愛喝。

其實正事早已說完。

三妙此番前來，是想知道，那日莫十二在帳篷中看見了什麼，一共看到了多少種法相。

莫三保守起見，從古戰場，太虛之境，朝歌城中提取出三百五十八種法相，一五一十描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