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烏鴉揚翅飛起，驚疑不定地看向白骨之下的一座造型奇特的巢穴。

一根根火紅荊棘纏繞其上，尖銳的木刺比人手指頭還長，整座巢穴的形狀像是一顆愛心。

藏匿在荊棘巢穴之中，是一顆流光溢彩，覆蓋著細密黑鱗，裂隙中散發著熔岩光亮的蛋。

雪山的長風翻過山巒，吹在龍蛋身上。

“咔嚓-”

一條條裂隙越擴越大，眨眼間，一隻圓頭圓腦，挺著大肚子的小黑龍翻出蛋殼，細密的鱗甲黑不溜秋，兩顆眼睛瞳仁極大，佔據了一大半眼珠子。

雙眸一轉，像是兩顆黑葡萄。

它爬出蛋殼，卻被荊棘攔住了去路，背後孱弱的小肉翅瘋狂扇動，卻只有微弱的風聲。

“嘰-”

惡龍咆哮。

小黑龍一爪按在荊棘上，試圖噴火燒燬巢穴，但努力了半天，喉嚨裡只噴出一縷黑煙……

糟了。

它出不去。

小黑龍雖然剛剛破殼而出，但已然具備了邏輯思考能力。

剛剛在蛋裡，一股聞所未聞的香氣撲來，明目張膽勾引它。它沒忍住，提前動用了巢穴裡的力量，吃掉那朵花的同時，蛋殼裂開一道道縫隙……

但它的實力顯然不具備破開荊棘巢穴的可能。

等吃完裡裂開的蛋殼，它就得等待能力自動增長，增長到足以破開荊棘巢穴的時候……

黑不溜秋的小黑龍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荊棘，藉助木刺撓了撓癢。

然後接著深思：

吃完蛋殼——餓——等待實力正常——餓很多很多天，也可能是月，或者年……

它一邊思考，一口就咬下一大片蛋殼。

等從深思熟慮中回過神來，巢穴裡的蛋殼已經去了一半。

“嘰！”

小黑龍尾巴一甩，大肚子晃了晃，被驚呆了。

不行，它不能一隻龍待著。

它剛剛在吃掉小花花的時候，好像順嘴吃掉了一隻青草口味的靈魂？

小黑龍立馬扣向嗓子眼，嘔了半晌，把還沒消化的唐惑吐了出來，扔到籠外。然後不捨地捏碎一小角蛋殼，清了清嗓子，準備良久，噴出一串細小的火焰：

“嘰~”

只見流光溢彩的黑色鱗片蛋殼一點點軟化，被引入神色迷茫的靈魂中……

唐惑感覺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裡黏糊糊的，像是浸泡在神秘溫暖的水裡。

再次睜眼，就是一絲不掛的他，可怕的尖刺牢籠，和籠中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人類，我救了你。你應當拿出騎士的忠誠，永久效忠於我。】

猩紅豎瞳縮小，眨了眨。

隔著火紅荊棘，小黑龍看著籠外的人類，即使沒有傳承記憶，但它先天領會了有關忠誠的一切。

忠誠，一切生物最能拿得出手的品質。

“我不是騎士。”

唐惑皺眉，撫摸自己赤裸的，極具野性美感的身軀。沒有傷口，而且更加強大，每一寸血肉裡似乎都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他聽見了天上的聲音，抬起頭，看見了一隻色澤瑰麗繁複的漂亮飛鳥。

那隻鳥一邊飛，一邊發出沙啞難聽的“哇哇——”聲。

再一抬眼，他剛剛失足墜下的山峰如此清晰，就連崖壁上攀附的細弱藤蔓都能看清……

而空地中央，赫然是一攤碎肉殘骨，看包裹的衣物和散架的竹編筐，那是……

他的屍體？！

【那你現在就是了。】小黑龍不以為然道。

唐惑轉過身，再次看向籠中怪物。

不對，這座由荊棘構成的物體像是心臟，比起牢籠，更像是巢穴。

在仔細一看這隻怪物，外貌活像傳聞裡的魔龍。倒三角的頭顱，細密堅硬的鱗片，和恐怖冰冷的獸瞳。

荊棘的陰影籠罩了魔龍一大半的身軀，微弱的亮光在鱗甲上劃過微光。

倒三角的頭顱隱匿於黑暗中，猩紅獸瞳灼灼發光，目光冰冷。

瞬間，種種可怕的傳聞在唐惑腦子裡快速閃過。

他捏緊了拳頭：“我不會幫你燒燬村莊，掠奪公主的！大不了你再把這條命拿去。”

小黑龍自黑暗走出，牛羊大小的身軀靠近巢穴邊緣。

它扇動兩下翅膀，末端的趾爪抓住荊棘，三角頭顱貼近，猩紅獸瞳一眨：

【就你？哈哈哈——】

小黑龍狂笑，肉翅拍打肚皮，笑得喘不上氣。

【這種事只有最高階的騎士才能參與，你得經過很多次考核和淘汰。還不樂意？哈哈哈——】

粗糲的笑聲鑽進唐惑腦子裡，又笑了大半天。小黑龍才從地上站起來，高傲道：

【你為我尋找食物，我或許會答應你不傷害人類。】

唐惑看著小黑龍的眼睛，半晌，才鄭重點頭。

從此，一直在雪山曠野中漫無目的穿梭，在密林深谷禹禹獨行的採藥者，突然多出一個終點，一個休息驛站。

他抓來高山羚羊，野生野豬，還有鮮美的冰川鱈魚，喀切莫爾城中的風味小吃……投餵給荊棘巢穴中的小黑龍。

經過日復一日的相處，唐惑漸漸和小黑龍熟悉起來。

後者不再裝出一副恐怖威嚴的模樣，脊背癢癢了直接指使唐惑來撓，有啥事都吩咐唐惑去做。

【唐惑，幫我擦一擦鱗片。】

一根專為小黑龍研發的木棍探入巢穴，末端的刷子“唰唰唰”上下左右移動。

【唐惑，下雨了！我要傘。】

巨大的遮陽傘在巢穴頂端撐開，內部繪製著魔龍最喜歡的世界燃燒場景。

【颳風了！】

【爪子髒了！】

【有點失眠！】

唐惑這輩子沒這麼忙過。但他也意識到小黑龍本性並不壞，只是懶惰，貪吃，比較幼稚。

他忙得團團轉，幾乎把家都搬到了山谷中。

而且，比起日常生活中的麻煩，小黑龍最喜歡抱怨飢餓。

他睡得正熟，一道不耐煩的粗糲吼叫在腦海裡炸響：【唐惑，尊貴的魔龍大人快餓死了！】

他剛剛踏上荒原，又是一道大喊：【唐惑，偉大的魔龍大人正在遭受飢餓！】

甚至他洗澡，買菜，蹲坑，小黑龍的聲音簡直無孔不入：

【我快餓死了！】

【好餓！】

【餓！】

唐惑剛烤完一隻單蠢的小羚羊，將油滋滋的噴香肉塊投餵進去，小黑龍一口吞下，嘴都沒來得及擦，就拍了拍肚子。

將豎瞳一斜，有氣無力道：【要餓死了……】

唐惑擦拭臉上的汗水，一臉無奈。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活非常粗糙，三碗白米飯一根蘿蔔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但小黑龍呢，非珍不吃，非鮮不吃。

不過小黑龍長得一副尊貴無比的樣子，如果吃得和他一樣，唐惑也確實不忍心。

但剛吃了一頭羊就餓，很明顯是在找茬。

可跟小黑龍，沒有道理可講。

他只得哄著道：“你到底想吃什麼？”

小黑龍張開嘴，噴出一道刺目絢麗的火焰，花瓣重疊的九重九被烈焰舔舐，更顯神秘莫測：

【我要吃這種小花，一朵就管飽。】

唐惑沒有解釋九重九的珍貴難尋，他絞盡腦汁地在腦中搜刮，想要找到一個可以獲得珍貴物品，或者大量金錢的地方。

這時，腦海深處記憶翻滾，一張海報在城中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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