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處理完郵件，同意規則貓合作的請求後，莫三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整。

她把昨日新增的資料壘在桌上，筆尖一轉，開始尋找起藏在字裡行間中的“攻略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所有資料上都被標註出重點，分門別類地歸結在一處。

正午零點，莫三吐出一口氣，將鋼筆放在一邊。耐心地把這些天看過的資料，委託和都市異聞翻出，一張張鋪設在地面上。

到最後，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一面落地窗可見，其餘區域都被貼上覆印紙，甚至重疊了好幾次。深藍的圓圈如同病毒，密密麻麻地覆蓋在這些紙頁上。

莫三背對著落地窗，靜靜看向這些沒有絲毫能量波動的死物。

她相信。

凡發生，必有痕跡。

那些企圖完美攻略，企圖在這座城市留下什麼的攻略者，往往有著比常人更多的出場機會。

細碎零散的委託，位置間隔遙遠的詭異事件，略有相似但又不同的行事手法……她的視線漸漸拔高，注視著這座詭異之都，怪誕之城。

鋼鐵之心轟然鼓動，泵出的鮮血順著規整且不斷變窄的街道奔湧，一塊塊碎片在城中各處升起，標註上時間，事件和涉事詭異。

紛紜的拼圖落在一雙寂靜的眼眸中。

積攢許久的能力如同大壩決堤一般傾瀉，上萬塊碎片發出嗡鳴，以共通之處相互勾連，以特殊之處閃爍亮光，細小的光線在紙頁之上串聯，跳躍……

“7月13日，牧聲街區大霧瀰漫。一位夜行者聲稱，看見一位身著玄色長褂的長髮男子和一隻半空中的獨眼對峙，後獨眼化為猩紅印記消失。大霧隨之而散……

7月17日，城管巡邏，途徑城北郊區時看見一尊繪製有猩紅圖陣的塑像，恐是邪教祭祀所用，故帶回局中，試圖找相關人士鑑定。

當晚，悠遠的風鈴聲響起，塑像消失……

7月24日，燈豐街區一處私人別墅中，主家供奉的家神破碎，觀景池塘池水溢位，夜有竊竊私語聲自牆角傳出。財運散，窮神至。

主家以重金邀請各方大師來訪，其中一位玄色長褂男子脫穎而出，以一己之力平息詭禍。他所要之物，是一方讓人倒黴運的八卦鏡。

7月29日，鬼月將至，玄學大師沿街佈施香燭，冥紙，供給無家可歸的亡魂食用。當晚，只有兩三縷殘魂趕來。

據它們所說，一個穿著玄色長褂的人類放出強大怪誕，殺死眾多殘魂……”

追溯源頭，這個人就如同憑空出現。

莫三轉動頭顱，腦海中完整的“怪誕都市”虛影也跟著變換了角度。她皺眉，這個攻略者還不夠強。

那為什麼她會第一個注意到這個人？

一定有忽略的地方……在哪呢？

“8月3日，牧聲街區第一知行小學外，一條毛髮純黑的大狗被倒掛在樹幹上，腹部被剖開，內臟和腸子掉落地面。一旁以狗血繪製猩紅圖案……”

莫三回憶起那張照片，和塑像上的圖案進行對比，不對，完全不對。

而且這處事故交給了普通警局處理，應當不含有神秘色彩。

鬼畫玩偶、恐嚇信、街道上的恐怖塗鴉……不對，都不對。

這個攻略者前期行動如此頻繁，一直在收服各類怪誕，但在八月初始，便一下銷聲匿跡……

八月。

無數字句從她腦中一閃而過，噁心恐怖的圖片輪番播放。

細枝微末處都被拿出來反覆比對。

八月份？以八月為界，七月城中一共出現了2831起意外死亡事件。今天剛好八月十七日，而城中發生的意外死亡事件的次數是……

4767個人？！

一面會無差別導致人倒黴的鏡子，和城中突然攀升的意外死亡人數。

莫三掃視滿屋的紙頁，拉上了背後的窗簾，點上一盞微弱的燈，將近百萬字的資料從頭翻過，登上電腦，讓阿灰髮來八月初城中各處的監控畫面。

雖然攻略者有遮蔽電子裝置窺視的能力，但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

一杯咖啡早已經見了底，她嘴唇乾澀，吞嚥口水都能扯著嗓子。嘩啦啦的紙頁翻過，分出八個視窗的螢幕不停播放。

但可惜的是，八月重大意外事故的發生點，沒有看見一個可疑重複的身影。

這當然不對勁。

那位穿著玄色長褂的攻略者，行事作風完全沒有如此隱蔽。這是兩個人，極有可能建立了合作關係的兩個人。

莫三眼睛開始發疼。

但排除意外事故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一則無傷亡的車禍資訊，一輛側翻的大貨車油箱洩露，引發大爆炸，司機卻僥倖逃生。

時間，地點如此熟悉。

那天她剛好在附近。

莫三點開這則車禍的詳細資料，在路邊攝像頭中，看見了一抹像是爆炸飛濺出的鐵片陰影。邊緣稜角分明，中央透著一抹血色。

飛射出的數枚鐵片洞穿地面上一處虛空，飛行途徑改變，角度微微傾斜地朝遠處射去。

那抹奇怪的，疑似八卦鏡的陰影也落入那處“虛空”中，消散於無形。

“哈哈哈……”雙目血絲爆出，嘴角乾裂出血的莫三鬆開滑鼠，在昏黃的燈光下，笑聲從壓抑變得瘋狂，笑得不停咳嗽，以手捶桌。

影子狂亂了一瞬，又恢復平靜。

最重要的節點已經找到，接下來的操作就簡單了許多。順著這一條影像朝時間線兩端摸去，那位不夠謹慎的玄色長褂男子第一個浮出水面。

柳仙，初步估測其職業為“收容，封印怪誕”，與另一位攻略者相互合作。那面血色八卦鏡，應當就是他們兩人最後的底牌。

查出那位神秘攻略者的身份，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只需要更多的資料，更多的“眼睛”。那位藏匿於暗處的“約塞連”，終究會暴露在她的眼底。

莫三已經笑夠了。

她拉開椅子，忍著頭昏眼花，將地面上的紙張一頁頁撿起來，以特定的順序塞回櫃子裡。然後關閉電腦，結束一天的工作。

拉開門，五號遞過來一杯熱水。

“我今天幫小黑處理了三個委託。”它看著莫三。

莫三比了個大拇指：“真厲害。受傷了嗎？”

五號不留痕跡地側過臉，露出一道癒合後的爪痕：“嗯，一點小傷。”

莫三灌了幾口熱水，準備去壓迫鏡鬼和阿灰。隨口打趣道：“當時強忍著沒哭吧？你現在哭幾聲給我聽聽。”

誰要哭啊？

五號一把接過水杯，埋頭衝進了茶水間。

去接一杯剛燒好的水燙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