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殿中。
眾使徒端坐高位,正激烈地爭吵著什麼。
三妙頭疼,廣袖一揮。
瞬間,道道金光亮起。作為擁有飛空船第一控制權的使徒,靜音令一下,八重殿重回寂靜。
“聽我說一句。”
三妙抬手,“莫十二殺死妖魚,此乃大善之舉。更說明她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修士……”
餘光瞧見雲朗山那貨一臉的不認同。
心念一轉,三妙接著道:
“再者,她破開的是我的符文。我沒有第一時間趕去仙草園,也有過失。難道你們想連著我一起懲罰嗎?!”
雲朗山贊同點頭,頗為認可。
“……好了!莫十二無視禁止符文在前,殺死妖魚在後。又因為剛入眾妙門,尚未學習門規……
功過相抵,一罪不罰!”
三妙揮了揮袖子,將人轟出八重殿。
等平復了一下心情。
三妙踱步進入偏殿,抬眸看向臺上的無相泥像,語氣古怪道:
“面上無目,反而洞若觀火……我本想將妖魚帶回眾妙門中,研究一番。那條魚上,有玄牝門的氣息,你感受到了嗎?
其實不止那條魚,就連在眾妙門中,我也察覺到一絲玄牝門的氣息。但每每將要抓住,卻總有意外打斷……
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若不是玄牝門將洞府設於妖魔界所,我早找上門去,討要一個說法!”
“啪-”
無相泥像搓出一個泥團,正中三妙眉心。
三妙:“……”
無語地抹了一把臉,甩袖而去。
甲板之下。
浸透鮮血的仙草園一字號之中。
一道墨色人影閃入。
他行至靈土中央,手持一隻粗劣長頸瓶,口中唸唸有詞……
一縷淡紅的霧氣浮現。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霧氣從土壤之中鑽出,在空中不斷震動,形成猙獰兇惡的血色面具,發出一道道痛苦至極的嘶吼聲。
如果莫三在場。
以她的眼力,定能在上百的扭曲面孔中,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屬於那位被人面鱗寄居的女人。
墨衫修者一手掐訣,喝道:“起!”
瞬間。
無數血色面孔變形縮小,匯入土胚長頸瓶之中。
等血氣收集完畢。
長頸瓶瓶身一重,鬼哭狼嚎之聲在瓶中迴盪。
修者滿意一笑。
他的腰間,一面第八峰的玉牌搖晃著。
……
第二日一早。
莫三自模糊之中醒來,感到額間傳來清晰的觸感。
她下意識用力按住。
睜眼——
初五頂著俊美冷淡的臉,皮笑肉不笑道:“你弄疼我了。”
莫三連忙鬆手。
根本惹不起這位。
“怎麼?放得怎麼幹脆,看來是嫌棄我。”
初五眉眼低垂,嘆氣比喝水更自然,“我好心好意照料了你一夜,卻換得如此對待。我想起幾日前某位修者,對天發誓要待我好,絕不讓我傷心……”
莫三翻身下床,將初五抱起,放在塌上。
好聲好氣道:“是我錯了。 ”
說罷,紫氣覆於掌心,開始耐心地給瘸子魚按摩雙腿。
初五伸手,罩住莫三右手,懷疑道:“你不會在心裡說我壞話吧?”
這麼敏感?
莫三心裡一跳,當即不動聲色道:“當然沒有。”
初五也不再說。
敞開衣衫,一邊把玩髮絲,一邊盯著單膝跪地,姿態認真的莫十二。
這修者忒奇怪。
為何不論好壞因果,就對他如此好?
初五心裡泛起嘀咕。
這幾日,他極盡作妖之能事,處處刁難莫十二。
喝得水涼一分,熱一分都不行,只要剛剛好;只吃剛離枝的靈果,冰鎮的鮮靈果也不行;唱歌的時候偏要有人跳舞,伴舞只要姓莫,名十二的修者……
物慾之上,莫十二也是儘可能地滿足他。
可是……
就因為他這一身皮囊,因為他蠱惑人心的嗓子嗎?
初五眼中一抹湛藍劃過。
他按住自己的喉嚨,很是高興,卻又有一絲極濃的擔憂。
可是,他是妖怪啊。
他長著魚的尾巴。
初五鬆開手,看著耐心十足的莫十二,心尖被壓上一座沉甸甸的山,令他喘不過氣來。
昨夜昏迷的莫十二被送回殿中。
他感受到了同類的死意。
莫十二殺死了一條很大的魚。
那條魚當然死得好。
但這到底說明了一件事——人妖有別。
雙腿傳來絲絲縷縷的熱氣,初五按捺下來,眼中冷意閃爍。
他只要莫十二治好他的腿。
又不要其他。
“你想聽我唱歌嗎?”他低聲問道。
莫十二幾乎瞬間回道:“初五想唱,便唱吧。我聽人說,眾妙門下有一片繁華的樓宇。
若你敢興趣,我給你請些樂師上來。”
什麼叫他想唱?
明明就是自己想聽。
初五心中好笑,卻很受用:“莫十二,你喜歡我?為什麼呢?”
按摩時間結束。
莫三坐在一邊,回道:“喜歡。當然喜歡。因為你是初五,所以喜歡。”
原本好好的一條魚,因為跟著她,變成一條瘸子魚。
她內疚得很。
說起來。
如果她和五號都走了,那麼海港上的小花,似乎沒人照顧了?
莫三心裡浮出一絲內疚。
其分量,和對初五的內疚如出一轍,甚至分毫不差。
初五眨眼,露出一抹笑。
他拉起莫十二的手,十指交扣,另一手收攏,輕輕唱道:
“石榴酒,葡萄漿。蘭桂芳,茱萸香。願君駐金鞍,暫此共芳年。願君解羅襦,一醉同匡床……”
他壞笑著,拉著那隻手放在自己腰腹上。
緊實的腰腹隨著歌聲起伏。
劃過細膩的肌膚,落在鬆垮的水藍色腰帶上。
那隻手猛地收回。
莫三站起,皺著眉看著榻上笑作一團的魚,張張嘴,很想說些什麼。
但心中有一股聲音告訴她。
你的心也並非全然清白。
怎麼可能?!
肯定是五號還沒想起上一世。
她剛剛沒收回手,只是因為殿中薰香太濃,心魔遮眼,病氣未散。決計不是她本心的原因。
莫三沉聲道。
近些時日以來,第一次說了重話:“不準開這些玩笑。”
初五樂不可支。
本就沒穿好的衣衫更顯凌亂。
“還有,衣服好好穿。難不成要我教你嗎?”
初五:“司夢舫上只教會我脫衣衫的法子,您想教我嗎?”
莫三無話可說。
恰逢殿外傳來敲門聲,黃皮子又去開了門。
她轉身便走。
背後笑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