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

休閒區的超柔軟布藝沙發上，莫三端著小黑接來的熱咖啡，好整以暇地看著怪誕員工們。

病鬼把窗簾拉開時，才發現原來已經天亮了。

它低眉順眼往下飄，往牆根處一排排宛如軍訓的怪誕飄去，絲滑地躲在小黑和羊喜背後。

“你們……”莫三清了清嗓子，目光從左向右掃視，一句話三個重音道，“昨晚玩得……很開心嘛。”

正安靜著，一道身影晃了晃，被推了出來。

小黑抓狂扭頭，想要找出是誰下得黑手，真當她“猛鬼門剎”是鬧著玩得呢？

但那縷動手的黑髮早跑得沒影兒了。

小黑和心虛的病鬼對上眼，它惡狠狠地捏了捏拳頭，呲牙咧嘴。病鬼很委屈，它只是想躲在後一排，推人的是鏡鬼。

“小黑啊。”莫三喝下一口咖啡，說道，“行吧，那你和槐青就負責鬼事調動，幫我安排一下新加入的職工們。

按照每隻怪誕不同的能力，給予最適合他們的工作崗位。

阿灰和鏡鬼負責線上安全，聯絡和廣告；病鬼和小司負責接送重要顧客之外，病鬼也得增加一些出外勤任務；筆仙4號成為我的代理人，平日代替我接觸一些委託者和新加入的怪誕……

等半個小時，會有人來發手機和膝上型電腦，都有份兒，領到後記得建立個人郵箱，有任何變動我會透過郵箱聯絡你們。

住宿分配資訊，在七個工作日後可以登入公司網站檢視。”

“可是我們沒有公司網站。”鏡鬼舉起黑髮質疑。

莫三微笑：“我給你和阿灰報名了一個《從零開始學習網站建設》的課程，七個工作日是你們的學習時間。”

早早簽下賣身契的阿灰心如死灰，暈倒在筆仙四號懷裡，後者正驚訝自己居然能被提及，甚至還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

這時，莫三給了它一個眼神。

當慣了狗腿子的仙四一個支稜，就拖著“暈倒”的阿灰，把它一路拖行至前臺工位上。

一眾怪誕低垂著頭，眼睜睜看著一根長長的電線從地板上滑過，發出呲呲的聲響，一路滑到遠處。

阿灰～

“好了，現在已經八點半了。”莫三抬頭看一眼掛鐘，“大家開始工作吧。相信在我們的努力下，怪誕都市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聞言，整整三排怪誕一鬨而散。

鏡鬼怨氣十足地點開個人郵箱，果不其然在裡面看著一條“恭喜您報名成功，點選此條連結即可開始學習。”

“啪！”

一根黑髮用極重的力道敲擊滑鼠左鍵，進入學習介面。

好難受，一旦被強迫學習就開始難受。

它還有多久才可以離開莫六？

看一眼時間……

鏡鬼空白的頭顱從鏡面中伸出，一個猛扎，鑽進一邊的鏡面書桌上。

這也是屬於它的工作區域，堆滿了各種小鏡子，碎得好看的鏡片，以及各式各樣的頭髮製品小人偶。

本來莫三並沒有劃分員工的工作區域，讓大家按照自己的喜好佔位，但怪誕天性對領地範圍極為敏感。

鏡鬼非說，它一直以來，都霸佔著這個樓層百分之三十的區域，因此對於工作區的劃分，它也得佔據大頭。

莫三聽見，沒有惡意地問了一個問題：“你之前佔據的空間，不會包括那幾個面積巨大的衛生間吧？”

鏡鬼：掩面痛哭。

由於沒有嘴，聲音發悶。莫三湊近鏡面傾聽，疑惑道：“你在哭嗎？應該不至於吧？”

鏡鬼翻轉鏡子，倒扣在桌面上，一抖一抖，哭得更大聲了。

之後工作區域的相關規則就提上日程。

原則上。

怪誕清除公司給予每一位員工不小於20.25平方米的工作區域，休息區域面積另算。昨晚在金色庭院的“搖號”，就是決定休息區域。

大家的工作區域目前都集中在怪誕大廈四層。

對於那些遠離誕生區域，來到一個陌生環境工作，生活的怪誕來說：這樣的規則既避免了紛爭，也穩定了詭心。

這時鏡鬼一跳，就鑽進鏡面書桌上。

它仰起頭，一縷縷髮絲從鏡面伸出，像是攀援而上的黑色藤蔓，觸碰到一個造型精美的玫瑰庭院日曆本。

每一頁日曆本都是燦爛盛大的玫瑰庭院景象。

一粒粒凸起的圓點藏在盛開的花朵之中，記錄著一個個日期，時令和節慶。

鏡鬼半盲，平常工作它可以直接接入網路，但日常生活中，那些列印在紙頁上的文字和圖片，它都看不見。

這是一本盲文日曆。

莫三買來給鏡鬼打卡工作時間的。

每工作一天，就蓋個章，多麼有儀式感。

鏡鬼團吧團吧自己的頭髮絲，在今日日期上落下一個圓形戳印。

實習期才過一半，離它簽下的半年工作合同結束，感覺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在遇到莫六之前，它從不關注時間的流逝。

並覺得時間只是謊言，是人類一生庸碌的見證。它懸停於鏡中世界，看見現實像是鏡面上的倒影。

缺乏真實感，沒有歸屬感。

它透過鏡面得知，它必將死在倒影和真實的壁界之中，必將耽於蛛網，“願”和白熾燈之中，必將困於迷障，陷在墮落之中。

它會成為一隻沒有思想的怪物，沉溺在一座嗡嗡聲震耳欲聾的大海之中。

海面上會是那些企圖實現永生的怪誕。

莫六，一個可惡的人類，沒有詢問它願不願意脫離泥沼，便隨便地伸出手，將它一把扯出來。

它現在的私鬼空間近乎於無。

不管什麼時候攀附在玻璃幕牆上，看向外部的巨型城市，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在背後響起。

小黑手裡捏著一個小人玩偶，悄咪咪地放在它桌子上，企圖和好。

鏡鬼伸出一股髮絲，將小人偶抓了過來，發現材質裡除了它掉落的頭髮絲，還有敲門鬼自己的。

而小人偶帶著一頂滑稽的尖頂帽，臉上凸起一個“六”。

有點好玩。

但它可不會這麼容易被打發。

接下來鏡鬼每隔幾天，就會收到一個小人偶。有騎著小馬，手握寶劍的；還有盤膝端坐，手結蓮花印的……

無一例外的是，這些玩偶的臉上，都有一個凸起的“六”字。

莫六，小黑的靈感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