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審訊之後。

那人的耳麥傳來一道指令聲，他才接著說道：

“我會給你播放一些有關人類情緒表達的影片。”

莫三無動於衷地坐著，雙手隨意搭在扶手上，姿態隨和，沒有一點被束縛帶束縛住手腳和脖頸的痕跡。

瑰麗的色彩在她眼底出現，如同打翻的調色盤。

情緒和情緒的定義，完整地在影片左上角出現，畫面中人類表情扭曲，近似浮誇地展現著愛恨悲歡。

莫三沒有眨眼，她帶著一絲悲憫，專注地看著影片中的人類。

太過強烈的情緒，往往代表著次等品。那些孤兒被一個接一個地送出福利院，走向死亡。

這一切平靜維持到“悲傷”的出現。

鏡頭聚焦到畫面中人類的面龐上，他先是下頜收緊，接著是眼部肌肉收縮，鼻子略微一皺，眼底水光閃閃，像是太陽底下的小水窪。

小水窪中積攢的水液越來越多，變成湖泊，那人眉毛一蹙，透明的水液嘩啦地順著臉龐滾落。

左上角的解釋中，這些水液被稱作“眼淚”。

視角轉移，那人看著很多東西都掉下眼淚，與朋友離別，背井離鄉，親人的故去，還有對他人悲慘遭遇的憐憫，都讓眼淚決堤。

但眼淚並不僅僅代表悲傷，在炫目朝霞升起，在蔚藍波浪拍打黃金沙灘，在感受到世界美好，和他人友善之際，眼淚也會溢位。

一段記憶突然浮現。

被切斷舌頭，斬斷手腳的23號嘴巴咧開，臉皺成一團，原來是在痛哭……

整整七天的審訊之後。

審訊燈終於熄滅，桌後的人取下眼鏡，捏了捏眉心。看著她說道：

“莫三，我們會給你自由。你是一個有天賦的人，但你的天賦絕不是那些瘋狂傢伙所定義的實驗用途。你很強大，卻不會踐踏弱小者，你不在意他人的苦難卻懷著一分憐憫之心，願意伸出援手。如果不是海港福利院，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會成長為一個包容，富有同理心，且熱衷公益事業的人。

在福利院僅存的研究資料中，我們瞭解到，a級精神異種具有偽裝，遺忘和輪迴的能力。你可以選擇淡忘那段記憶，重新開始。

我們會在海港福利院的廢墟上，重新建立起一座真正的兒童福利院。你會成為福利院的第一個孩子。

你的資料會被納入最高階別保密，只在最危急的時刻會被解封。希望那一天不會到來。”

之後便是一系列適應社會培訓。

海港福利院再次建立，周圍卻不再是廢墟，而是林立起商場，公園和寫字樓。夜幕降臨不再是黑暗，而是璀璨的燈火。街上全是人。

結束一天的培訓後，莫三穿著一身可愛的小兔子套裝，揹著一個小書包，準備去東13區看看。

封閉培訓半年後，她今天終於得到離開培訓基地的許可權。

自從她決定模糊過去一切經歷的時候，有關血色福利院，人體試驗和其他孤兒的畫面最先消失。

或許因為它們如出一轍的血腥壓抑，就像是連連看一樣被消除掉。

大腦變成一個日記本，塗改之後，最為特別的東13區凸顯出來，這是她唯一沒有交代的記憶。

這份情感不期望得到回應。

她注視湛藍雙眸之時，透過它自由的靈魂看見自己。

人煙慢慢稀少，莫三冷著張臉，呆毛被髮卡壓住。

小兔子套裝是負責人給她準備的，說什麼彌補童心。一個小時前。小莫三看一眼衣服，又看一眼滿臉期待的負責人。

算了，就當逗她開心吧。

她踩著胡蘿蔔棉拖鞋，從試衣間出來。

“哎呀，這誰還分得清小小莫和小兔子？”負責人蹲下身，星星眼道，“我還在你書包裡塞了一點零食，你餓了就可以吃。”

零食吃起來很膩，不如吃飯。

莫三繃著臉，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下一刻，一雙魔爪搭在她腦袋上，用力rua了一圈。她抬頭看見一雙發紅的眼睛：“小小莫明天就離開基地了，我會想你的。”

莫三禮貌道：“你想我的時候，我也會想你的。”

此刻她看著遠處的懸崖，突然有些頭暈。

一個年輕的女人走過來，蹲下身，善意地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帶你回家。”

需要糾正的地方有很多。

首先，她不是小孩，她今年已經十二歲。

其次，她沒有家。

莫三看著這個眼圈發紅的年輕女人，說道：“我是莫三，海港福利院的3號孤兒。我來這裡，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這條路通向一個懸崖，能直接看見海。”負責人對周邊地形瞭如指掌。

“海？”

莫三往前走，“去看看吧。”

負責人跟在她身後，兩人慢悠悠朝懸崖上爬去。

頭頂的月亮傾灑下明亮的光，身後拖曳的影子邊緣清晰，大海漸漸展露眼前，一片漆黑，遠方已然和天際融為一體。

萬物明晰，只是記憶模糊。

莫三一直看著遠方，期待著什麼。

人總會在某一刻徹底理解書中的一句話，併產生特殊的共鳴，這一刻便被無限度拉長，在未來時常想起。

遠方有海，有山與林；遠方總是飄揚著你的夢。

能不能等到都沒有關係。

她享受此刻的寧靜。

剛升起這樣的想法，身邊的年輕女人便驟然一僵，吹拂的長風也跟著暫停，海浪拍打聲，和樹葉搖晃聲，都被一同按下暫停鍵。

在漆黑大海的背景下，一個金燦燦的貓爪驟然旋轉。

小莫三平靜的表情一變，看見一串串金色字元滾出：

【遺憾和不幸總是貫穿人類的一生。但你今天很幸運，只需要支付一年壽命，就能獲得一張“幸運刮刮樂”。

獎品包括但不限於：五年壽命，十年壽命，技能“過目不忘”，“透視之眼”，“無敵經商系統”，駐顏丹，“重生到過去，首富是我爹”，萬人迷金手指，“左眼見鬼術”，“超強學習系統”……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開業大酬賓，你擁有三張免費的“幸運刮刮樂”。】

【幸運的傢伙，刮一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