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

一個同樣處於“四角遊戲”的玩家一愣，眼睜睜看著一旁的牆壁上猩紅蠕動，一顆由亂線構成的頭顱伸出，臉部上有著一條彎曲的“黑線”，像是嘴。

這隻怪物臉龐湊近，黑線下垂到地面，很是失望的模樣：

【錯誤！錯誤！】

玩家腦中劇痛湧出，十六條“命”瞬間去掉一半。

他抱著腦袋蹲下，等疼痛緩過去時，卻發現剛剛誕生於他恐懼中的怪物，都消失在火光之中。

怪物消失，只餘光點，還有無聲的高牆……

這樣的情況如同瘟疫，在無邊界迷宮之中擴散。只是速度並不快，更多時候，亂線都只是探出一個頭顱，然後失望地收回。

規則大廈第十三層獨立辦公室中，一隻西裝貓咪正搖晃著紅酒杯，欣賞螢幕中一隻精緻的，戴著可愛蕾絲圍脖的小母貓。

“真攢勁。”

貓咪喝了一口無糖可樂，貓臉上帶著七分不羈，三分漫不經心。

工作列中的辦公軟體一閃一閃，有緊急情況通報。

但西裝貓扯開領結，又劃到下一個直播開始觀看。

66層。

由國際知名室內設計大師一手規劃的樓層中，木質地板和金屬吊燈交相輝映，流線形元素在各處細節體現。

採光極好，空間通透。

一半區域鋪著羊毛地毯，中和整體冷硬的氛圍，增添一抹柔和暖心。由柔韌藤蔓手工編織的大型貓窩放置在角落，一張貓爪形狀的米色木桌擺在前面。

貓體工學椅上，規則貓尾巴翹起，鬍鬚一抖一抖，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

堅強的堅果先生正在死撐，它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

就你了！

規則貓滑動滑鼠，購買了一個寒冰射手。

它撓了撓臉，順爪按動響鈴。

下一刻，半人高的貓咪高舉托盤，供上來一條外焦裡嫩的大魚條，一杯冰鎮可樂。繡著金線的圍脖一揚，系在了規則貓脖子上。

上供結束的貓咪將托盤夾在胳膊下，準備離開。

“等一下。”

規則貓舉起玻璃杯，豪飲一口冰闊樂，“你剛剛有沒有感覺大廈震動了一下。”

剛剛，就是鬼鯨從永夜之海中游出之時。

“喵？喵喵~”貓咪耳朵抖了抖。

規則貓點點頭：“你幫我下去問問。”

貓咪夾著托盤離開，有氣無力道：“喵。”

現在的員工，真是越來越懶惰了。

規則貓搖了搖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螢幕上。它點選滑鼠，暗搓搓地開啟“植物大戰殭屍（無敵版）”，準備爽一爽。

只是開始前。

它難免想起了一個不夠愉快的經歷。

它上網找“植物大戰殭屍”無敵版的時候，在論壇裡遇見了一個可惡的噴子，id叫做“至尊哲學家”。

這個使用者聲稱——連單機遊戲都玩無敵版的玩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規則貓當場破防。

急。

它這輩子沒這麼急過。

短短的一句話，瞬間揭破了貓咪偽裝的假面。

什麼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都是假的！

它超在意。

規則貓當場打電話給樓下，搖上來一個資歷極深的專業網路噴子，短短三分鐘，大戰三百樓。

最終，“至尊哲學家”的居住地被鎖定。規則貓獰笑著傳送了一條死亡預警。

“咯吱-”

它活動貓爪，一點點消失在規則大廈66層。

至於後續，當然就是一路追蹤，結果遇見了莫六，然後又聯立合作關係。至於那個死監控……

它作為一隻胸襟寬闊的貓咪，大方地原諒了對方的冒犯。

陰森的背景音樂響起，“植物大戰殭屍”無敵版正式啟動。

規則貓扭了扭屁股，開心地點了進去。

樓下，大廈十四層。

血紅亂線小人在一位位玩家的空間中亂竄，引起的騷亂一點點累積，一些本該耗費多條命的玩家，竟早早集合完畢，成功通關……

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雜色貓咪尾巴尖一抖，一撮火苗就幽幽亮起。

緊接著，莫三和它對上了眼。

終是貓咪沉不住氣，搶先打破了沉默：“你這裡……很黑啊。”

一絲絲光都沒有，代表一點恐懼都沒有溢位。

它記得，這座無邊界黑暗迷宮，不是能夠激發所有玩家的想象力，讓恐怖怪物降臨腦海，進而催生恐懼，喚出永夜之海中的怪物嗎？

這人不會開掛了吧。

貓咪鄙視。

最討厭玩遊戲作弊的傢伙。

“難不成你想要一些亮光？”莫三幽幽開口。

剛剛那隻血色亂線怪物，沒準就憑藉恐懼光火移動，正在到處尋找她們呢。

聞言，雜色貓咪甩了甩尾巴，那一點火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火焰瞬間變色，化為幽藍。

細聽之下，有靈魂的慟哭聲。

福言依舊跟塊木頭似得，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走吧，我們去找其他人。”

貓咪一躍而下，在空中身軀瞬間膨脹變大，變得跟一隻大老虎似得，原本灰撲撲的雜亂毛髮，也被鍍上一層神秘的幽光。

它尾巴一卷，將福生攔腰舉起。

好大的毛茸茸！

莫三手心發癢，悄咪咪摸上了大型貓咪的後腿，輕輕揉了揉。

“喵？”大貓低頭。

莫三語氣嚴肅：“我剛剛看到你的毛毛上面，有一個髒東西。想幫你弄下來。”

大貓沒有多想。

屬實也不會想到，怎麼會有人在如此緊要的關頭，還想著擼貓？

它屁股一扭，吩咐道：“快點。”

福言安靜如雞，身體直挺挺地橫著，任由貓咪蓬鬆的尾巴纏著他。

雖然他看不見，但他的耳朵依舊分明地聽見一道“咕嚕咕嚕”的聲音。

大貓被莫六一路從脊背擼了下去，揉了揉後脖頸，抓了抓下巴。舒服得直想伸懶腰，耳朵一會兒飛起一會兒壓下。

就在大貓眯起眼睛，想要張嘴打哈欠之際。

它察覺到了不對勁，斷然阻止莫六的動作：“你還沒找到嗎？”

莫六遺憾收手：“剛剛才弄掉。走吧，我記得方向。”

語畢，她轉身走進黑暗中。

身形巨大的大貓腳步悠閒，和人類並肩而行。幽藍的燭火在尾尖明滅不定，它們行走於幽黑之中，如同行走於風景宜人的竹林。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大貓終於承認：

身側這個人類，沒有作弊，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溢位。

“莫六，我覺得你是一個無趣的人。”大貓有些不喜道，“在一定程度上缺乏想象力。”

一人一貓漸漸走遠。

莫三看著遠處的黑暗，眸子裡有微光亮起，她對於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怎麼說？”

大貓看了她一眼：“想象力匱乏，是頂尖捕食者的職業病。大白鯊不會活在對深海陰影的恐懼中。不是嗎？”

就像它，向來只覺得黑暗無趣。

空洞，沉默，沒有迴音。

“是也不是。”莫三笑了，“我覺得你很有趣。”

不管是規則貓本尊，還是這個類似分身的存在。

“你說話很難懂。你跟誰說話都是這樣嗎？像解謎一樣。”

“不全是。而且你剛剛說得話，不也運用象徵手法，充滿隱喻嗎？”

“那是本喵看得電視劇裡的臺詞。”大貓無語，“我本喵是非常直接的。還有，你是不是見過我的真身？感覺你很熟悉。”

“見過。我們倆還是合作伙伴。”

“看來我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