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莫三找到唯一的生門。

在五位筆仙的揮手示意下，她微笑點頭，按下了電梯閉合按鍵。

在目送這個人類離開後，五位筆仙手臂下垂，遊戲桌上再度被沉默籠罩。它們面面相覷，良久，3號開口道：

“對於那個怪誕清除公司，你們怎麼看？”

大家都是老同事，天天給規則貓打工。

作為“規則貓的遊戲”中游動的npc，它們的出場費用為一條“命”，當然，隨著關卡往後，以及難度的增加，報酬會相應提高。

雖然一條“命”聽起來很多，但這是建立在遊戲過程中，它們沒有被遊戲規則殺死的前提下。

在“規則貓的遊戲”中，大家都是貢獻“命”的耗材。

貓咪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剛剛莫六給出了一條不同的路，去她的公司老實上班，早八晚八，三班倒，做五休二。工資待遇有完善的保底，委託提成和全勤激勵模式。

好好幹幾年，就能分得公司股份，未來一片光明。

而且“怪誕清除公司”還會與人類聯絡，在怪誕和人類兩方之間建立一種穩定的關係。

後面是公司的發展願景。

以莫六的原話來說：“每一個怪誕的付出，都讓公司朝著理想未來更進一步。每一個怪誕的夢彙集在一起，就是公司的夢。”

說起來，3號和5號作為活人時，也不是沒接觸過這種口若懸河，把黑說成白的能人。

按理說，應當會有一些抗性。

但是，莫三剛剛被絞斷了脖子，站起身後立馬面如常色，之後行事也是有收有放，情緒不露分毫……

這樣的人，總感覺很可靠。幹什麼都能成功的樣子。

2號心有餘悸地按了按自己的頭顱。

它看了一眼閉合的生門，被切斷的脖頸傳來一股酥麻之感。它輕咳一聲，恢復正常樣貌，搶先道：

“我為你們先去探探路吧。”

1號瞟了它一眼，倒是絲毫不意外。

怪誕之間奉行強者為尊，慕強和野望是它們的兩隻眼睛。

如果你正大光明地殺了我，那麼請踩著我的脊骨，吮吸我的骨髓，敲打我的天靈蓋，傾聽我為你唱響的讚歌。

“真是賤骨頭。”

3號皺眉，然後撫摸脖頸，褪去青紫淤痕，優雅離場。

4號破碎一地骨血融進地板，滲透到三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格子間，然後開啟電腦——編輯離職信。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只見螢幕中央游標一閃一閃，4號敲敲打打。

規則大廈三層佈滿了蜂窩似得格子間，每一個格子間，只裡裝配有一臺電腦，一把椅子。

規則貓講究該花花，該省省。

都成死鬼了，還講究什麼工作環境呢？

就憑藉它的名頭，就算不給員工提供宿舍和格子間，也有數不清的怪誕來應聘。

這個世界，一不缺普通人，二不缺普通怪誕。

4號以最快速度寫了一份“辭職信”，然後握著滑鼠的手一頓，突然不知道這封信該發給誰。

它侷促不安地坐了一會兒，決定把這封信交給66層的規則貓。

信件將要發出的下一刻，一聲貓叫在身後響起。

一隻半人高，西裝革履的貓咪飛速跑來，一爪拍開4號的手。

“這種事怎麼能去麻煩老闆。”它語氣自然，完全沒有絲毫的看不起，只是說一件習以為常的事，

“去找貓事部把工資結清，然後你就能走了。”

4號訥訥點頭。

西裝貓走出二里地，才想起什麼，轉頭道：“還有，祝你前途光明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4號剛想回答。

但西裝貓尾巴尖一甩，轉過了頭：“算了，不重要。”

和莫三第一次觀察時，所下的結論一致。

4號向來是一個沒有存在感，形同空氣的鬼。它死前如此，死後也是如此。說得好聽是低調，說得不好聽就是無人在意，無鬼在意。

高空墜樓那一秒，它以為是解脫。

結清了工資，揹著一個髒兮兮的小揹包。4號按照莫六所說的地址，花費了一些時間，最終站在了怪誕大廈樓下。

此刻其他樓層正在連夜搬遷。

“叮-”

大廈四層到了。

4號揹著小揹包，敲了敲玻璃門。只聽見門內不斷傳出的歡呼聲，喧鬧聲一頓，如同死了一般寂靜。

它心中忐忑。

害怕自己因為不合群被排擠。這樣突然敲門，是不是打擾到其他鬼了？

真是的。

它怎麼每次都這樣？

幹什麼事都幹不好，能力就是把一切搞砸。

明明可以換一個環境重新開始，結果又又又重蹈覆轍。

它就是這樣一個不值得被拯救，不值得被期待的傢伙。

4號捏著小揹包的手越來越緊，想幹脆轉身一走了之。

但啪嗒的聲響從玻璃門內傳來。

“咔-”

門被拉開，一個別致的監控攝像頭探出，看向它。在對視上的瞬間，監控眼中的緊張一散，甩動電線大呼道：

“不是莫六！！快快快，派對繼續！”

然後4號再次被扔下。

監控急吼吼地衝進了鬼堆中，它剛剛可是看見了，那個新來的小青一次性可以喝下一大杯可樂。簡直見了人了。

一旁的鏡鬼嘲笑：“是不是傻？莫六回來可能敲門嗎？就算敲門了，可能這麼有禮貌嗎？”

正在躲避靠背鬼的小黑頭顱一揚，敏銳地看向門口。

哦吼！

看看她發現了什麼，一隻被忽視的可憐鬼。

嘻嘻，之後公司裡就有人接替她小透明身份的鬼咯。

小黑扯出一抹笑，自來熟地扯下4號的包裹：“哎呀，新來的是吧？先進來玩玩，明天給你分配宿舍嗷。”

4號被一把塞進了鬼堆裡。

一不留神，一根電線就搭在了它的肩膀上。一扭頭，“醉醺醺”的監控懟過來，說道：

“舉匏樽以相屬，嘆鬼生悲喜離合。你叫啥名？說點悲慘的經歷來激發我的思考……”

病鬼想跟阿灰傾訴煩惱，它忘不了那晚那人那條河。

但脊骨摸了半天，卻發現阿灰整隻監控都纏繞上了一個陌生鬼的身上。那隻陌生鬼又哭又笑，慘兮兮，喪氣得就像從前的小司一樣。

惹~

很晦氣，還是明天一早再說吧。

病鬼扭過頭，開始炫炸雞。

大廈四層吵得不行，大傢伙都有說不完的話，冰可樂喝了一件又一件，樓下的小超市的店主都已經麻木。

五號早早入睡，想借助夢境多回憶一些什麼。小司坐在沙發邊上，一隻鬼傻樂。

今晚，註定是快樂之夜。

只有規則大廈的莫三，還在苦哈哈地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