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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尖峰大橋

而處於漩渦中心的怪誕清除公司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剛過了零點,歡呼聲就響徹公司內部。出外勤完畢的小黑披星戴月,終於返回,一進門就看見阿灰正把電線插進杯子裡喝可樂。

同時一隻從監控下方伸出,在鍵盤上愜意地敲敲打打。

往裡走,薔薇花紋小鏡子癱倒在椅子上,電腦螢幕正放映著時興的大型影視連續劇,空白的面龐在黑色發海中沉沉浮浮,像是火鍋裡的牛肉丸子。

小黑有點餓了。

它心想,要不點個外賣吧?

沒有鬼喜歡熬夜,但是白天都在工作,它們只能透過報復性熬夜來證明自己還活著!

小黑下意識就想編排莫六,但它忍住了。

莫六對它這麼好,它怎麼能恩將仇報呢?還是點個冒菜來吃吃。

但在飄回自己房間的那一刻,敲門鬼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著轉角處的黑影,語氣飄忽:“莫六把你趕出來了?不對,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

五號半張臉陷在黑暗中,語氣淒涼:“她沒有鎖門。”

“沒有鎖門?”安插了八卦天線的敲門鬼支起耳朵,低聲道,“有什麼說法嗎?”

說法?

五號感覺心臟快要死掉。

“那隻新來的鬼今晚要過來,我在這守著它。”它語氣隱忍。

它?要過來?

只是瞬間,小黑就鎖定了人選。然後就猜到五號如此的原因,它故作高深地嘆了口氣:

“你不懂人類,他們最是喜新厭舊。莫六隻是想換個口味,玩小司兩天就會想起你。你現在這副樣子,只會讓她厭煩。

我有一個鬼鄰居,他就愛上了一個人類。剛開始開心得不行,天天出門前把自己的血放出來,用烈火加熱,再倒灌進血管裡,假裝有一具溫暖的軀體。但沒到半個月,他就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氣息微弱。

我進去吃了他。在死之前,他哭得可慘了,說什麼‘我把半個魂都給了她,她卻嫌棄靈魂太冷。可明明第一面我就告訴她,我是一隻鬼。我又不能把我的靈魂加熱。我能怎麼辦?我就吃掉她,讓她感受我心中的溫度。’

這隻鬼吃起來味道很特別,又酸又澀,但回味甘甜。嘖嘖,真是讓我記憶深刻呢。”

說著又餓了,但小黑還是接著把話說完,

“你想想看,就連一個普通的人類都如此善變,莫六能接觸的人類和詭怪更多,肯定更善變。”

五號怔住了。

“我要告訴莫六,你背地裡講她小話。”他沒有一絲猶豫,斷然道。

敲門鬼:“?”我說那麼多,你聽進去一句話了嗎?

這邊建議直接祝福,鎖死。

它憤怒轉身離開,卻看見鏡鬼,阿灰和病鬼整齊地排成一列,猥瑣地躲在牆角後面。

“你這鬼怎麼走路沒聲啊。”阿灰先發制人,“真無語,我走了。”

語畢,豌豆射手離開。

“你要倒黴了哈哈……”鏡鬼幸災樂禍地飄回工位,繼續看電視。

“啊這……”病鬼雙眼一爆,兩隻眼球骨碌碌落在地面上,“你們看見我的眼睛了嗎?我正急著找呢。”

兩顆眼球越滾越快,朝著遠處溜去。

“順嘴一說,小司今晚跳河去了,一時半會兒上不來。”病鬼脊骨一扯,整個頭顱嗖一下飛走。

敲門鬼嘆氣,飄回房間裡把自己關起來。

她很煩。

冒菜明天吃吧。

明天晚上可能得在外面過,挺好的。

每天一遍: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努力的小黑。

周圍再度恢復寧靜,身處在黑暗中如同沉沒在海底,五號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修長的指節動了動。

他是在聽見“愛”字的時候驚醒的。

模糊的記憶之中,有人一直在跟他講述奇聞異事,講述勇敢,忠貞和榮耀,可就是沒有提過愛。

他有預感,關於“愛”那個人懂得並不比他多。

五號一步一步靠近那扇門,像是在走向自己的心。

他清楚靈魂的溫度無足輕重,他們以同樣瘋狂的雙眼看世界,又因不同之處彼此吸引。

他比誰都清楚莫六吃軟不吃硬,因此聽到那個該死的鬼發出的聲音後,格外惱恨。某種程度來說,有點像在照鏡子。

真討厭。

像那樣說話的鬼能是好人嗎?透過吞噬血肉進階的存在,怕是來不及把嘴角的鮮血擦乾淨,就開始伏低扮小,傾訴愛意。

一定有鬼。

握在門把手上的力道一鬆,五號轉身朝出口走去。

他聽過莫六說那隻死鬼的特性,喜好拖著一車的人從尖峰大橋上一躍而下,在河流中沉浮一整夜。

天亮之時它才會爬上河岸……

大廈四層之下,一輛計程車亮起“有客”的紅色標牌,車輪一轉,朝著尖峰大橋駛去。

尖峰大橋橫跨安樂河河水,南北連線燈豐街區和牧歌街區,石灰石塔與哥特式的尖形拱門使它極具神秘色彩。它是怪誕都市著名的打卡地點之一,同時聞名世界。

對目的地設在大橋下方的乘客,司機早已見怪不怪。

他透過車內後視鏡看向後座乘客,熱情宣傳道:“小夥子也是來我們這兒旅遊的吧。要不買點許願硬幣?

據說在大橋中部朝安樂河河水中扔下許願幣,就有可能實現一個願望哦。”

五號搖頭:“不買。”

但司機大叔自顧自說了下去:“還有很多來求姻緣,求財運的。聽他們說,可靈驗了……”

五號提取關鍵詞,當即做出反應:“在哪可以買許願幣?”

“哈哈哈,你運氣真好。我這兒剛好有,你一定會夢想成真的……”

二十分鐘後。

計程車停車,五號提著滿滿一口袋的許願幣,站在尖峰大橋之下,默默往上攀爬。它的身軀漸漸化為虛無消失,旖旎的眉眼在風中消散。

走到大橋中部,人類的“願”就在身旁遞出。

經年累月之下,繁多的慾望和渴求寄居在許願幣上,隨著輕輕一拋落入終年奔流不息的安樂河河水中。

祈願的人對著硬幣低語:我想要一切。

“叮咚—”

渴望實現的“願”自河底匯聚,被愛意被野望灌注之物,掙扎著長出血肉,以硬幣作為魚鱗,以“願”作為雙眼。

如果你們以我的聲音呼喚我,那麼我會從黑暗刺骨的河水中醒來。

聆聽你們。

注視你們。

不要害怕,你們是我的一部分,我是你們“願”的大魚。

五號將許願幣放在圍欄上。

他探查到了那隻該死的鬼的氣息,就在大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