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螞蟻管家”將大廈四層恢復成原本的模樣,工人走後,藏在暗中詭怪立即鑽了出來,驗收著自己的工位。
郝竹一臉麻木地捧著一面碎裂的薔薇花紋鏡子。
只見絲絲縷縷的黑髮從鏡面探出,像是蚰蜒的觸角,挑剔地觸控著嶄新的鏡子:“唔,這個味道比較接近。不用再換了。”
明明都是一模一樣的鏡子!
郝竹點點頭:“您滿意就好。”
五號站在一邊,過於精緻的面孔缺乏表情,頭顱先動,眼珠子才轉:“為什麼要多送一張床過來。”
額角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像是瓷器上的冰裂紋。
但郝竹知道,易碎的只有自己……
“給你睡的。”正忙著的莫三抬起頭,為他解圍道,“這次麻煩你了,錢已經打到賬上。之後有什麼問題,我們網上聯絡吧。”
錢到位,一切好說。
郝竹一下精神起來,收好公文包,神清氣爽地走了出去。
“喂!”阿灰從電腦後伸出腦袋,“記得看我給你發的資訊。”
郝竹:“?”他以為他們倆還在冷戰。
帶著疑惑,走進電梯後他就點開了那條半個小時前的未讀資訊:
【親愛的竹: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是怪誕公司的長期員工了。你再罵我就得被阿鏡,小黑和老大揍,時間過得真快,我離開你那個小破筒子樓已經三天了。
現在吃得好,玩得也好,也不用擔心有人耍賴佔著電腦不給我。哦對了,我還有了一臺屬於自己的電腦,有機會借你也玩玩。
竹,我想你了。今早的暴雨和你我初識那天一樣纏綿熱烈,唯一不同的是,和我一同看雨的人不是你。
樹欲靜而風不止,電線癢而竹不在。我多希望你能來公司看我哪怕一眼,只要你來,無論多久,我等你!】
郝竹:“?”犯病了?
他打了一行字過去:【信開頭那句話不是用在電子信裡面的,文盲。】
接著他就將手機揣進兜裡。
默默倒計時三秒。
“滴滴滴滴滴——”兜裡的手機震出了殘影。
監控沒有絲毫素質可言,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戳破它文雅的假面。
郝竹樂得不行。
等他走出大廈,一輛破舊得像是十二手車交易市場產品的公交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
車門開啟,病鬼笑嘻嘻:“莫小姐讓我來接送你。”
太客氣了。
郝竹坐在這輛彷彿下一刻就要散架的公交車上,駛向令人擔心的遠方。
新鬼上任三把火,病鬼飄在司機邊上,跟著鬼車一同轉遍了怪誕都市。由於司機也算是有編制的鬼了,所以不能再拉著不想死的人衝進河水裡。
這不禮貌。
好在來來往往那麼多鬼,倒也賺得回油錢。
不知不覺間,太陽被地平線吞噬,黑夜從城市縫隙中爬出,瞬間淹沒整個天空。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卻能看見千奇百怪的鬼影出沒。
大多是一些極其低階的鬼,只保留有一點模糊的意識。
這類詭怪不都是徘徊在死亡的區域嗎?
病鬼貼在玻璃上,很是不解。
“二十年前,城東郊區多了一位自稱為‘夢’的存在,之後這類不可交流的詭怪便越來越多。它似乎比貓,紅氣球和大魚更強大。
而且“夢”做事不講規矩,喜歡惡作劇。你剛從槐鄉樂園出來,千萬要小心那些不只有一雙眼睛的鬼。它們是夢的分身,最喜歡說謊。”
“你這麼瞭解?”病鬼看向司機。
一盞盞向後倒退的路燈投下流溢的光,像是抓不住的輕紗,蒙在清秀小司機的臉上。
它羞澀一笑:“畢竟開了幾十年的車,見得鬼多了,懂得東西也多些。”
“有道理。”神經大條的病鬼收回視線,“你記得把這條訊息告訴莫小姐。她那種存在,一定會引起‘夢’的注意。”
“嗯,我也覺得。”
司機點點頭,眼白末端,有一點猩紅圓弧出現,像是瞳孔的一角。它揚起的嘴角里一顆尖牙閃光,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邪氣四溢。
百里之外,一輛麵包車同樣在全速行駛。
敲門鬼陰沉地坐在副駕駛上,聽著旁邊一箇中年男人的傾訴:
“門大師,你應該也看過了我的求助資訊。你有破解思路了嗎?需要什麼黑狗血,桃木劍,祭臺之類的,您儘管說!”
“這些東西沒用,別浪費時間了。”敲門鬼無語。
黑狗血有沒有用,它還不清楚嗎?
用汙穢之物讓詭怪避散,也得看是什麼鬼。按這個鎮子的情況,是不是鬧鬼還不一定呢。
中年男人雙眼充血,眼下青黑,一副缺乏睡眠的模樣。
事實也確實如此。
依山村,從半個月前開始,村中便爆發出一個古怪的疾病——失眠症。不論長幼,所有鎮民都深受疾病困擾,無論日夜,都維持著清醒。同時神志越發模糊,記憶力也跟著衰退,忘記了很多事。
有些鎮民,甚至連日用品的名字都已經忘記。
有病找醫生啊,找它們幹嘛?
這是敲門鬼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這個委託人卻支支吾吾,說什麼也要它來看看。
莫名其妙。
敲門鬼剛想劃掉,路過它工位的莫三就看到委託金額上,那一串扎眼的0。
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莫三恨不得打包小黑給這個客戶發過去。
於是順理成章的,敲門鬼出現在了這輛麵包車上。
“這樣啊,那您需要什麼,到了村子儘管和我說。”高石樂呵呵一笑,似乎完全不介意敲門鬼的不耐煩。
出了城,拐進一條小道,周圍的樹叢越來越茂密,山勢起伏,人煙稀少,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滿臉疲倦的高石瞥了身邊的少女一眼,露出憨厚的笑:
“門大師,你別怕。我們村子裡都是些再本分不過的村民。雖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網路延遲,但必要的生活設施可一點都不少。”
“你吊梢眼天缺眉,明明是狡詐之相,人卻挺好。”敲門鬼也收起了不耐煩,開始編排起頂頭上司,
“我的老闆,眼睛天生下三白,下多白者惡,我第一次見她就怕極了。比鬼還像鬼的人,非常少見。但相處下來,居然還不錯。
她是我見過第一個和麵相不一樣的人。你是第二個。”
“哈哈,門大師過獎了。”高石艱難地扯出一抹笑。
敲門鬼卻搖搖頭:“我從不過獎,能跳出命運安排的人,哪怕是一分,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至於其他?塵埃耳。”
“這麼說,那門大師屬於哪類?”不知道為什麼,高石的臉上莫名多出一抹怒氣。
“我嗎?”敲門鬼毫不在意,“我即塵埃,亦將歸於塵埃。”
高石:“……”一拳打在棉花上。
氣得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