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把了把宋清的脈,眉頭緊皺,沉聲問,“三姑娘可曾吃過什麼?適才看三姑娘脈象十分不穩,跳動頗急,更似中毒之狀?“
“就是中毒!是那個毒婦害她的!”
周姨娘激動的跳起來,口不擇言。
郎中面色疑惑,又怕惹事,也不敢深究。只問,“娘子可知是哪種食物?”
“豆腐和蜂蜜!裡面有豆腐和蜂蜜!”,周姨娘急道。
一旁的秋來雖神色慌張,但像是生怕周姨娘惹事似的,趕緊在下面偷偷用力扯了扯周姨娘的衣袖。
“你個奴婢扯我幹嘛!”周姨娘一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大喊了出來,嚇的秋來漲紅了臉,尷尬不已。
“姨娘,秋來斗膽借一步說話”,秋來低聲道。
周姨娘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趕忙整理情緒,向郎中努力賠了個笑臉,罵罵咧咧地跟著秋來走到了屏風後面。
“姨娘好粗心,姑娘吃的就是姨娘送給二姑娘的補品啊!”
“蠢材!我當然知道是我的補品!你和清兒明知...怎麼會還吃了它!”
“哎姨娘要怪就怪我吧!三姑娘這幾日每日清湯寡水姨娘也是知道的。府君他根本不管三姑娘死活。
今日三姑娘聽聞是沈府來的補品,只當是沈家郎君送來的,我也沒多想,就看著姑娘喝了下去。
後來眼看著三姑娘倒了下去,我才意識到,昨日姨娘也告訴過我們會送補品去二姑娘府上的事,就趕緊向送來的小廝打聽情況....誰能想到...."
秋來越說越難過,默默用袖子拭了拭眼淚。
“哎清兒也是個粗心的。這幾日確實受苦了”,周姨娘也跟著哽咽。
轉而,周姨娘又沙啞著喉嚨,陰森說道,“這事怪你也怪我。我早該再讓你們多留個心眼的。如今反倒被那毒婦得逞了!
那個宋妍看著溫溫和和的,心思竟比毒蠍還毒。她定是發現我在補品上動了手腳,於是原封不動的拿來害我女兒!清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她償命!”
“姨娘可別鬧騰了!昨日我們姑娘就已經勸過姨娘說這樣不好,姨娘偏不聽,硬要送去。如今反倒變成了我們自作孽。
剛剛郎中面前,我拉姨娘也是這個意思。姨娘可千萬別再當這郎中的面說下毒了!
這事兒根本冤枉不到二姑娘,反而會被識破是姨娘下的毒!我們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吃個啞巴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秋來忙制止道。
“這怎麼行!怎麼都要讓那個宋妍也吃點苦頭才行啊!這事我自有定奪的,你就別多想了!好好照顧我們清兒才是!”
周姨娘自然是不聽勸的,她的心早就在宋妍替嫁自己女兒的那一刻開始就徹底失去了平衡,也沒了理智。
“小人適才給姑娘下了幾副清毒的藥,暫時穩住了姑娘的脈象。剩下的,只能先看姑娘自己恢復的如何才能進行下一步診斷”,郎中鞠著腰謙卑的回覆著一臉憂愁的周姨娘。
“謝過先生了,明日還得麻煩您來看看她,銀錢什麼的都是好說的!”
“周娘子且寬心著。”
所幸宋清福大命大,雖中毒,但也不是劇毒。幾副藥下去,也就只是虛弱昏睡,生命卻無大礙。
周姨娘和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輪流在宋清床頭照看著。
沈言陰沉一張臉走進宋妍的寢閣,這是半年來他第一次來到他和宋妍所謂的“新房”。
只見他眼神陰鬱,周身散發著令人膽顫的冷氣。
夏吟見到沈言時,他目光森森,透著狠戾,嚇得夏吟低著頭不敢出聲。甚至連嘴上應有的禮數都差點忘了。
宋妍正坐臥在床上看書,喉嚨口突然就被一雙冰冷的大手扣住,瞬時青筋爬滿了宋妍白皙的脖頸。
宋妍難受抬頭,幾乎快要呼吸不上來。一雙疑惑又驚恐的眼睛盯著眼前看不出表情,卻陰冷至極的沈言。
“你..放開...",宋妍使出渾身的力氣掐住沈言的小臂,長長的指甲嵌在了沈言的肉裡,沈言卻毫無知覺。
“說!你為什麼下毒!為什麼又要害人!”
“放...開!” 宋妍聲音沙啞,幾近不能出聲,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扭斷了。
雖然並不能確定沈言說的是什麼事,但宋妍內心的怒火卻也剋制不住地燃燒起來。
沈言終於鬆開了手,將宋妍狠狠摔在床上。宋妍的脖子肉眼可見的一片青紫。
“你有病!”宋妍忍著喉嚨的劇痛朝著沈言怒吼。
沈言冷笑,“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和我裝傻了。說!宋清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宋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衫,又輕輕撫摸了一下被掐的青紫的喉嚨。
過了半晌,宋妍才不緊不慢的回,“不知是姨娘,還是宋清和你說了什麼,但看你今天的架勢,難道不是已經斷定了是我下的毒才來找我的嗎?那你還問我幹嘛?”
宋妍大概猜到周姨娘送來的補品原來是有毒的了。
她在心裡冷笑周姨娘這一回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更令宋妍無語的是,周姨娘自己下毒已是昭然若揭,可她死到臨頭了,卻還想著把這爛攤子嫁禍到自己身上。
“也就你這樣的人會相信”,宋妍低頭冷哼。
“你說什麼!”沈言怒呵。
“沈言,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一下,我宋妍自嫁入沈府以來,從未奢求過你一絲一毫的夫妻之情。你與我三妹妹平日苟且,我也只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如今中中了你心上人的箭,也都從未向你討要過一絲同情。
但也請你明白,沈言,我的沉默不代表我有虧欠,也不代表我向你退讓。麻煩你在冤枉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轉一轉你生鏽的大腦,瞭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上頭,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給我潑髒水!”
宋妍說的激動,不免心寒不已。喉嚨處一片酸澀、發緊。
宋妍微微抬頭,試圖忍住快要落下的眼淚,緩了緩情緒後,冷冷道,“沒錯,宋清是中毒了。她也的確是喝了我送去的補品後中毒的。但你要不要問一問我的補品到底是從哪來的?
周姨娘昨日假意登門道歉,送與我補品說要給我補身體的時候,全沈府上下可都是聽到、看到的,你若不信,大可去問!”
“娘子昨日確實讓我把周姨娘送來的補品轉送給了三姑娘。娘子從周姨娘那兒聽聞三姑娘被禁足後每日粗茶淡飯,很是不易。明明娘子自己也過的拮据,卻還是讓奴婢把補品送了出去。娘子哪能知道這補品有毒的!”
看到宋妍被折磨成這副慘樣,一旁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夏吟也忍不住含淚分辯。
宋妍冷笑,“沈言,不是你自己在聖前說我和三妹妹同氣連枝,姐妹情深的嗎?怎麼這時候又要懷疑到我頭上去?”
“今日,我是不是還要感謝我的好妹妹替我試毒了?若不是她,如今夜裡躺著昏迷不醒的,恐怕是我宋妍吧。
也許我還不如三妹妹命好,畢竟我要是中毒了,言郎會不會和上次一樣,又在夜裡攔著沈府的人不讓給我找郎中?”
宋妍目光凌厲,直直盯著沈言,言語裡盡是嘲諷之意。
月光下,宋妍的臉慘白一片,而眼神卻清冽有神。幾根髮絲輕輕柔柔的散落在消瘦的臉上,又似有淚痕點點。
宋妍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倔強的與沈言對峙著。
她注意到了沈言的心虛。因為他的神情在無意識中露出些許尷尬,也比原先柔和了一些。
而此刻,沈言因一時被宋妍懟的無言,只能僵直的站在宋妍床邊。
他眼看著宋妍被自己掐的一片青紫,心裡不免有些愧疚。但他卻還是忍住了那隻想要伸出去安撫一下宋妍的手。
“不是你最好!” 沈言匆匆丟下一句沒什麼力氣的回應,就又匆匆離開。
“呵!家暴男不得好死!”
宋妍終於在最後一刻支撐不住癱軟在了床頭,臉上隱隱有一抹慘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