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城門高聳,卻不復昔日雄偉輝煌。
清晨的大霧瀰漫,路旁小販屋棚燃燒著小火,東西七零八落,在這片破敗淒涼的景象中,一輛豪華馬車及其家衛顯得十分搶眼。
豪車的主人著裝精緻,服飾上乘,深淺相宜的暖黃色相互搭配,腰間吊墜更是精美絕倫。
望眼滿地蕭氏子民的屍首,他心生憐憫。這片土地上的倖存者,可能已被西番士兵俘虜,正押往異國充當苦役了吧。
他這麼想的。而他正是趙國新任國主趙書勤。
趙書勤不由內心叫罵:藍眼冷狗這個沒用的混賬東西!無能保護自已的國家還配當什麼皇帝!
早知到會這樣,就應該聽父王的話,擴張趙國疆土,攻取北麓了。
這樣一來,即便天下大亂,也不至於生靈塗炭,更不至於讓外邦侵佔了這塊肥沃土地!
他哪裡知道,天下混亂的禍端是蕭琰本人一手造成的。
一名侍衛上前:“國主,我們還是快些回國吧,這裡已不在屬於中原,屬下擔心……”
“擔心什麼?”趙書勤怒目圓睜,朝侍衛大斥:“本王早晚要把這片土地給搶回來!”
他的言辭凜然,正當他為北麓子民的不幸感到憤慨和心痛之際,他瞥見侍衛的衣領一高一低,這讓強迫症的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抬手捋直了侍衛的衣服,心情才稍稍平復,而那侍衛的臉色就不好了,青白交錯,似乎受到了一萬點的驚嚇。
“你什麼表情”,趙書勤疲倦般揉捏眉心,“搞得像本王調戲你似的,你放心,本王有喜歡的人了,對你可沒興趣。”
“屬下沒有這個意思。”侍衛惶恐解釋。
“你說,柳荀楓真的死了嗎?”他話鋒一轉,把侍衛問懵了。
侍衛:柳荀楓誰?
趙書勤想到從前,他和蕭恆合作,借給蕭恆一幫人手除掉蕭琰,可他萬萬沒想到好好的計劃怎麼蕭恆就敗北了呢?
蕭恆之前還答應過,要是一切順利,會把柳荀楓塞進和親隊伍裡送到趙國城都…
不但沒有討要到老婆,還白白犧牲了安插在北麓多年的眼線!
趙書勤內心百感交集,他呆呆盯著兩隻空空如也的手。
“國主,那邊好像有什麼東西?”
趙書勤的思緒被侍衛打斷,他順著侍衛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晨霧的籠罩下,一道纖細高挑的灰影若隱若現。
隨著灰影漸行漸近,方才辨清其為人形。
趙書勤眯起眼,從上到下仔細端詳著他。此人長相頗為特別,明明生著一張中原人的精緻面龐,卻擁有外邦人的金髮和碧瞳。
那人的髮絲鬆散地盤在腦後,用一根木枝頭固定著,木枝上還開著兩朵粉白色杏花。
杏花不應該在春天才開嗎?秋季也有?
趙書勤心中略有疑惑,但目光仍在他身上打量。身姿欣長淑雅,披一件墨綠色華麗長袍。袍子的衣襬和寬袖上,繡著精美細膩的杏花花紋。
又是杏花,他大抵有多喜歡杏花呀。
懷裡還抱著疑似畫卷的東西,因為那東西是長柱狀,且細,被一塊紅布裹著。
靈光乍現,趙書勤想起自已曾經見過這個人,就在兩三年前,太皇太后的壽宴上,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彼此不熟。
這個人在京城被世人傳的那是玄之又玄,說什麼青春永駐,長生不老。不過這種傳聞當地人聽信便罷,他不信,其他國家的人聽了恐怕也不會信。
誰生來不死?又不是妖魔鬼怪。
不過當地對他心生敬畏,就連北麓國的太皇太后也對他禮讓三分。
作為晚輩,裝裝樣子保持一點敬畏之態,給人家一個面子好了。
“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白先生…”
趙書勤親切地迎上去,作出一禮,態度從容。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道輕盈的身影掠過,絲絲縷縷的杏花清香在鼻尖飄渺,兩人擦肩而過,趙書勤宛若空氣一般被忽視。
趙書勤:“………”
侍衛見狀,拔劍怒喝:“誰給你的膽量!竟敢忽視我們趙國國主!”
趙書勤並未制止侍衛對待白葉言的不敬之舉。畢竟他自幼備受矚目,無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然而,當白葉言將他視若無物時,他內心備受挫折和怒火,放任侍衛如何對待這個亡國流民。
當侍衛感受到自家主子的默許時,整個人氣勢大漲,洋洋得意。
侍衛見白葉言徑直掠過,完全無視他。他一怒之下,揮刀朝著白葉言的背後砍去,然而刀刃還未接觸白葉言的身軀,就已經碎成粉末,侍衛也被一股強大無形的氣流瞬間彈飛,是真真切切地飛向高空,化作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書勤大駭,其他侍衛也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快驚掉了下巴。
他們匆忙迎上去,圍繞著國主,眼睜睜看著那位墨綠色身影跨出城門,漸行漸遠,消失在地平線上,他們才微微舒了口氣。
“剛剛看到的是人是鬼?”
趙書勤嚇得面如白紙,險些腿軟摔倒。
他心想,一柄刀怎麼會碎成齏粉?一個人又怎麼會彈向高空徹底沒了一丁點的影子?這內力要有多深才能做到這樣啊!
——
在廣袤陰霾的蒼穹之下,一群人馬維持著僵持的姿態。而蕭琰和蕭恆則彼此對峙,如同兩座巋然不動的高山。
半晌過後,蕭琰悠悠勾唇:“…早已埋伏在附近,等著‘秋雨劍仙’替你們抵禦西番士兵後,再來個百鳥朝鳳之計,一舉殲滅這裡所有人。九弟,你始終如故,只會懸著雙手,期待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落花辭一聽,清豔的面容不再柔美,變得不淡定起來。
她說:“什麼意思,朔王殿下利用本劍仙?”
一路上,當她和柳如飛等人一起追擊時,唯有她敏銳地覺察到附近潛藏著一群神秘的中原士兵時,她並沒有大驚小怪。
在她眼中,他們不過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芸芸小輩,就好比戰力值天花板與頑強小青銅之間的巨大反差,無論他們打算做什麼,對她而言都不足掛齒。
所以他們沒有出現之前,她也並不理會他們。
“不是利用,是撿漏。”柳如飛銜接著落花辭的話,半抱雙臂款款走近。
“朔王殿下並非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柳如飛道:“他一來,恐怕是想偷功奪勢,企圖從我們手中奪走狗皇帝。其次,他絕對還要殺掉少主和我們,因為在京城,少主背刺了他,而我們又是少主的部下,所以我們才會無辜受到牽連。”
柳荀楓讚歎:倒是聰明又急性,把蕭恆來意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來,順便拐著彎來挖苦我。
而柳如飛的話也才剛剛落下,蕭恆便快若閃電地拉弓射箭,目標是柳荀楓。
誰也沒想到蕭恆會二話未說奪人性命,動作之快根本來不及讓旁人作出任何反應。
待大家回神之際,箭尖已懸於柳荀楓的鼻尖,僅差毫釐之距。
想要出手相救,已為時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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