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皆是柳如飛帶來的云溪谷護衛，他們手持刀劍，氣勢磅礴，義正詞嚴地發出聲聲譴責，誓言要為已故的同伴討回公道，對狗皇帝施以嚴厲的制裁，以報叛國叛民之痛！

蕭琰嘴角漾開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他的聲音柔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應該將他們斬盡殺絕。”他的眼眸中閃爍著寒光，彷彿回憶起了皇城那場血腥殺戮。

“可我為了留住你，還是選擇了給他們一次喘息的機會。沒想到，他們竟然不知感恩，反而不顧一切地追過來。”

他一手攬著柳荀楓，不許他離開他半步，另一手握緊劍柄，似乎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呵！他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他們錯了。覆滅北麓和奇拉爾部族，就好比“非你不可”是一個道理，不論哪一個我都不會割捨！只要能達到目的，與整個世界為敵有又何妨！”語氣森然而冷酷。

他的身上擴散著強大而偏執的氣流，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撕爛。

“前因後果，到底果報於斯。”柳荀楓言罷，心寒的注視身旁的男子，愛恨交織，昔日治理國家風調雨順的王，如今將自已的國土一手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到底是什麼讓一個人變得毫無人道？

而這兩年間，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心刺了刺，柳荀楓眼中的水波施然流轉。

他知道，勸蕭琰放下屠刀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想問一句：“蕭琰，你後悔認識我嗎？”

默了一瞬，蕭琰撒開環繞柳荀楓纖腰的手，轉而圈住他的四根細指，“從未後悔。”

對待柳荀楓，他多了幾分溫柔和耐心：“你要把我交給他們來處置嗎？”

當然。即便抓住幕後黑手，終無法挽回北麓天下河流成血的局面。他們之間承載著太多錯綜複雜的感情，夾雜著皇權霸業、爾虞我詐、恩怨情仇，而無數平民百姓卻因此無辜喪命。仇恨不斷蔓延，喜歡與報仇並不矛盾。柳荀楓毅然決定將蕭琰交由柳如飛等人處置。

不過…柳荀楓還沒向眾人發話，情勢又發生巨大變故。

在泥濘的道路兩端，出現了一群身穿鎧甲計程車兵。儘管他們滿身灰塵，顯得十分狼狽，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倔強氣概。

這些人並不是被落花辭打暈的那些護送蕭琰的西番士兵，而是中原的將士。

他們也曾是京城的守護者，肩負著維護治安與和平的重任；在朔王蕭恆篡位謀反時，他們更是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誓死捍衛皇帝的安全——他們就是喬將軍麾下那些英勇無畏的禁衛軍。

在京城遭遇極端危險後倖免於難，他們並未隱姓埋名、銷聲匿跡，而是集體潛伏在附近……

蕭琰的神情變得黯淡，他開始推測，國都已失，領袖日夜抵禦外敵，口號喊得再響亮也無用，將士們的耐性和勇氣早已消磨殆盡，當務之急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可他們全體聚集在於此，毫無疑問，是受命於誰的安排。他們之所以擁有能夠面對未來的勇氣，想必是得到了皇室血脈的某人召喚。

皇室血脈若不徹底湮滅，終有一日，或許會以威嚴之態凱旋歸來。

那麼帶領他們的會是誰？

自從西番士兵湧入皇城，蕭羽失蹤，而蕭恆和舒芯沅，早已用囚車運往奇拉爾部落——

若是蕭恆，那麼囚車中途應該被人劫走了；

若是蕭羽，他不像是會大費周章與自已作對，因為蕭羽是個極其懶惰的娃兒。

蕭琰原本的藍圖是這樣的——勢要朔王蕭恆、舒丞相之女和西姬太后三人長跪“燕林城”的諸多神龕靈位前，為他們自已或他們家族所犯下的罪惡深刻懺悔，然後再公然處決他們。

等一切都結束了，他要帶著柳荀楓雙宿雙飛。

更確切地說，他硬帶他人與之共度餘生。

他知道強迫的關係只會讓瓜蔫了心更苦澀，可他天性強勢又執拗，誰能左右得了呢。

“明知放虎歸山乃皇族大忌，你卻執意為之。蕭琰，這一次你輸的很透徹，再無迴旋餘地了。”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中原士兵當中，一匹黑黝黝的高頭駿馬緩緩而來，耳畔響起盔甲與鐵蹄交擊的悅耳聲。

少頃之間，來人終於露面。

柳荀楓輕輕皺起秀眉，對蕭恆印象並不甚佳，畢竟蕭恆曾用上百名平民來煉製藥人，同樣不是什麼善類。然而與旁邊這位滅國大帝作比較，朔王稱得上仁慈了。

馬鞍上，蕭恆端坐其中，氣度高風亮節，容顏俊雅，同樣披戴鎧甲。

他的漆黑眼眸高傲地瞥著下方的蕭琰，表面上狀似漫不經心，實則內在戒備森然，他小心翼翼提防著蕭琰。

霎時，兄弟二人相見，空氣裡瀰漫著壓抑逼仄的氣氛。

云溪谷的護衛感受到兩道帝王之氣劈頭蓋臉的罩下來，如同小舟遭遇巨浪碾壓，心生無限壓力。原本他們的囂張氣焰，瞬間成了一個個不起眼的小蟲子，瑟瑟地躲在枝葉中，不敢吱半點聲音。

落花辭和柳如飛也不吵了，默契地決定嗑瓜子坐等皇室二虎鏖戰，反正能直觀感受到傷害的又不是他們，而是…

落花辭像柳荀楓拋了個調皮的媚眼，做了個打氣的小動作：小師弟，加油！

柳荀楓：“………”

蕭恆全心精力投入蕭琰身上，與之針鋒相對，毫不示弱。可蕭琰並未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蕭恆身上，他分了一半心神留意著柳荀楓一舉一動，深怕柳荀楓打什麼歪主意從他身邊溜走，不巧落花辭對著柳荀楓拋媚眼的時候，正好被蕭琰抓了個正著，如抓姦一般讓蕭琰黑著臉想要刀光見血。

上一個柳如飛那醋罈子還沒來得及消化，現在又添了落花辭這麼一大醋缸…

蕭琰心境沉鬱，他掌中緊了緊，圈著柳荀楓那四根細長柔軟的手指泛白又泛紅。

這一舉動既是在告誡他不要沾花惹草、處處留情，又在向他傳達著危險的資訊。

你是我的！

柳荀楓：“………”

無聲警告完畢，蕭琰醞釀了情緒，這才雲淡風輕地打量蕭恆。

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真真正正的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