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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拾起了昔日親身目睹幻境中的記憶。

一時賭氣,柳荀楓讓侍衛出手無情,結果打得重傷不起,躺在太醫院才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便不輕易衝動了。

漸漸康復後,蕭琰卻始終未曾詢問他的傷勢,更未親自前來探訪,這讓柳荀楓心生難以名狀的落寞之感。

之後的日子,柳荀楓認為蕭琰鬼上身了,屢次為小小瑣事找他麻煩,尤其是與舒芯沅有關的事情,更是狗急跳牆。

是這樣的,舒芯沅死性不改頻頻企圖逃出皇宮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畢竟只要她敢逃,蕭琰就把自己下監裡威脅她。

她雖憤慨仍存善良,至少沒有對週而復始下到監獄裡的自己置之不理,雖然自己十之八九都是因為她才下監裡的。

柳荀楓含冤流淚。

感覺自己好像主人家逗弄籠中金絲雀的一株狗尾巴草,但又覺得蕭琰此舉意在激起自己對他的反感和怨恨,想讓自己遠離他。

不過為什麼呢?

一天又過,蕭琰莫名來訪探望舒芯沅,正巧自己也在進行診療。兩人見面後又又又…唉。總結舒芯沅憤怒之下氣血上湧,狠狠咳出了鮮血,蕭琰則懷疑自己缺乏“醫者仁心”,罵自己嫉妒她,所以才對她的治療不夠認真。

我真是醉了。柳荀楓咬咬牙忍氣吞聲,儘量不和任何人發生爭執,尤其是狗皇帝!不過,再好的脾氣終有一天也會有所宣洩。

太醫院內,有人交頭接耳:“我沒看錯吧,柳太醫今天不去研究醫理或是熬藥、曬糧草…反而去廚房雜物院劈柴?!”

“那些堆起來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洗就沒了,找了老半天才知道,原來是柳太醫幫忙洗洗曬了。”

“誰惹著他了,今天怎麼這麼…粗魯莽夫,我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

“主管,他都把我一整天的活兒幹完了,那我幹啥?”

“都歇著吧。”

然而這件事傳到蕭琰耳朵裡,命太監把柳荀楓叫到君陌殿。

兩人默默對視許久,蕭琰坐在案几前,十指交叉,一副財大氣粗的老闆訓斥卑微打工仔的模樣,態度惡劣,“對孤有什麼意見。”

“沒有。”

“洗衣劈柴,清掃別院,亂剪枝丫…”蕭琰俊臉一沉,目光落在柳荀楓垂在側身的手上,紅腫、瘀傷。蕭琰記得柳荀楓從未觸碰過家中大小事務,好似一枚不食人間煙火的掌上明珠,如今反要這般為難自己…

“這不是一名太醫該乾的事。”

“近日閒得慌,沒事找事做,走路吃飯自由活動陛下都要管,活著有什麼意義。”

“你想死?”

“不想,只想自由。”

“由不得你。”

“那叫我來做甚。”

“你這是什麼口氣!”

“陰陽怪氣。”柳荀楓略顯疲倦,微閉雙眼,輕聲解釋:“近日壓力山大,如墜五雷轟頂,唯願稍事寬慰。若陛下介意,微臣自當緘口不言。”

在這精緻空曠的大殿內,只有兩個人。柳荀楓疲態盡顯,宛若行屍走肉,這番態度和口吻令蕭琰煩悶不已。

“柳荀楓,別以為孤不會殺你!”

“陛下捨得嗎?”

柳荀楓彷彿一片遺失了靈魂的柳葉,輕盈而翩然地移向前方,只隔著一張案几,目光落在寶座上的蕭琰。

“陛下為何不說話了。”

這時候,柳荀楓再也忍不住俯身逼問蕭琰:“這些日子,你為何對我刻薄無情,為何處處刁難於我,甚至在我面前故意提及你心儀舒貴妃,更言不對我有任何情意…”

“既然是孤的貴妃,為何不能心儀。”蕭琰反問,柳荀楓一噎,狠狠瞪著蕭琰喋喋不休:“你不說你們只是名分上而已,並非真正的……算了,先不說她,談談上次。”

“上次是因為怕太皇太后傷害我,所以你要絕情的疏離我,那這一次呢?”柳荀楓死死盯著蕭琰的眼睛,試圖從中發現一絲微妙的羞愧或痛心的蹤跡,“難道僅僅因為我沒有在初見之時、直言坦白我們是‘義父義子’之身份,陛下就憋悶這麼久,甚至以折磨我的方式來滿足你自己的憤怒?!”

他的眼中映照著自己,眼角微紅,但他卻鎮定自若,不為所動容。

“蕭琰,我不相信一個人的感情能在短短几個月說變就變,到底為什麼這麼待我。”

蕭琰慢慢地往椅背上一靠,雙臂交疊,目光貼在柳荀楓身上,仿若貓頭鷹注視著黑夜,心如止水,毫無波瀾。他悠然開口:“茵席之臣,又有什麼資格質詢孤。”

“你說什麼?”

“孤曾經是真的很喜歡你。”傾身扣住柳荀楓的後頸,額頭貼著額頭,蕭琰嘴角揚起一抹邪魅:“喜歡你美貌,喜歡你身段,還喜歡你床上…”

話止於柳荀楓一記猛推,反手掌摑在蕭琰的側面頰上。

剎那,蕭琰立馬起身,拔出案几上的長劍,朝著柳荀楓的胸膛當前刺去。

柳荀楓感到視線變得昏暗,胸口傳來陣陣刺痛和熱流,渾身不適,稍稍緩和了一下,他的視野終於恢復了清晰。他捂著胸口,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發現上面沾滿了紅色的液體。原來是血,大量的鮮血汩汩湧出,他竟然被自己深愛之人刺了一劍。

這一劍,是他……真的是蕭琰刺的。

柳荀楓感到匪夷所思,愕然地望著眼前人——他氣度凌厲,舉止果決,纖毫不留餘地。

“為何……”眼淚奪眶而出,柳荀楓輕輕搖了搖頭,踉蹌著向後退去。在那一劍刺入的瞬間,彷彿讓柳荀楓看破了他的真實本質。

昔日與二師兄共同進入幻境,親眼目睹的種種悲慘景象映入了柳荀楓的腦海之中——

北麓因這男子統治失當而覆滅,西番萬軍踐踏云溪谷。父母的首級懸掛在敵旗之上,妹妹離奇失蹤,而二師兄……他雙眼失明,四肢骨骼在皮肉裡碎為齏粉,身軀折成了一顆球,在自己的面前含恨而死。

這些悠遠的記憶,彷彿是前世遺留的創傷,在柳荀楓的腦海中閃閃滅滅,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怎麼能忘…”

柳荀楓向後移動,緩緩褪開了那把浸滿鮮血的冰冷武器。

“怎可遺忘……我和你可是有著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啊,我怎可為了你貪得一時歡,將家國大事拋諸腦後…”

他素來不喜歡示弱,更不會哭嗆,然而這時,淚水不值錢的往外淌,鼻翼酸澀。他扭曲的臉上似有無盡的痛苦,強忍著嗚咽,踉蹌著後退,身子搖搖欲墜。突然間,他的神色一轉,豁然開朗,他既懊悔又畏懼,更像是一個墜入深淵不幸中人,憔悴無力,滄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