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專注的盯著柳荀楓所贈來的機關秘圖,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因為這張圖紙,蕭恆感到自己再無畏懼了。
他也曾質疑柳荀楓是如何獲悉皇城最為隱晦的機關佈置,柳荀楓表現從容不迫,聽不出端倪,順利將蕭恆的疑慮矇混過關。
雖然蕭恆對柳荀楓始終持疑,但在死士一事,他明面上答應不再使用,卻背地裡繼續研究,將其當作最後的底牌,以防柳荀楓突然反咬他一口。
兩人的心機極為深沉,各自懷揣著私心。分別之後,柳荀楓回到了太醫院。
——
夏天,陽光正媚。
一棵曼妙的梧桐樹,枝葉葳蕤婆娑,光線星星點點斜灑下來,輕拂他純白的衣裳。
粗壯的藤幹曲形出土,形成純天然弧度。
青年倚靠在樹藤上,面容清俊,盯著遠方出神。
旁人觀著,一幅如詩如畫的迤邐景色呈現眼前;當走近細看,青年的五官精緻儒雅,膚白如雪。
烏黑的直眉雖然鋒利,卻讓人覺得十分溫順柔蜜,時不時顰蹙眉心,似被煩事所擾。
阿梨被他驚人的美貌吸引了片刻,心罵簡直美的不像話!她難得找回了意識,輕聲問,“柳太醫,聽說你昨晚又遇刺了。”
柳荀楓彎了彎水杏眼,起身:“無礙…”他的聲音低醇而清冽,如同陽光下流淌的小溪,閃爍著晶瑩的光斑。
青年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透著清風霽月、高雅潔淨。
他並不想當什麼狗屁太醫,卻被迫捲入朝廷的爾虞我詐。
阿梨認為他更適合漫遊於峻嶺奇山,化身一位與世無爭的仙醫,一隻翱翔天際的飛鴻…閒雲野鶴,來去自由。
“阿梨,還嘚煩你幫我做件事,這是最後一次。”
“…………”就不該好心來看他,鐵定不是什麼好事。
“真的只是最後一次麼?太危險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了,我怕死。”阿梨手指攪動衣角,糾結地說。
柳荀楓從寬袖裡掏出一封信,“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柳如飛,隨後帶句話,可以嗎?”
她見他神情懇切,她心軟就答應了,接過信封,“好,什麼話?”
“撤離京都,回谷待命。”
阿梨吃驚:“這樣子你身邊就沒有護衛和眼線了,柳太醫,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那樣,柳太醫會很危險的。
雖然阿梨並不清楚柳荀楓真正目的,但她相信柳荀楓為人是好的,他做什麼一定有他的道理。
柳荀楓心一定,“這封信請柳如飛務必交到我父母手中,多謝。”
阿梨意識到事件非同尋常,這似乎是那種在生命終結前夕準備遺事的舉措!
後院花敗落,樹蔭如黑雲摧城,一時間兩人陷入沉悶壓抑的寂靜之中,想了半晌,阿梨莫名的鼻孔酸澀,咬唇點頭就去辦事了。
柳荀楓默默望著阿梨玲瓏小巧的倩影,逐漸消失於亭廊交錯間,內心表達深深的感謝。
他又坐回原位,思方才,他一回西苑推門而入,柳如飛就開始闡述昨晚的事情。
說是昨晚,柳如飛等人被刺客攔住,無法趕來救柳荀楓,不過請柳荀楓放心,他們每個人都成功脫險。之後柳如飛忽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那些刺客都是‘夜梟天’的殺手,但刺客們並不想要他們的性命,而是故意拖住他們,不讓他們去救柳荀楓。
報告完畢,柳如飛人就閃沒了,柳荀楓都來不及吩咐他做些什麼。
柳荀楓腦子裡就像裝了團毛線,攪得亂七八糟,拉不順,理不通。他想那一箭射到門閥上,透過密函告知柳如飛等人、自己有危險一事,時間緊湊,射箭之人到底是誰?如何事先得知自己會被人行刺?
還有夜梟天為何不乾脆殺了他們以防後患,而是單純的拖住他們?
柳荀楓有那麼瞬間懷疑這一切的始作俑是蕭羽。
畢竟到現在,柳荀楓都摸不清蕭羽路數,是敵是友?真如傳聞那般不與朝廷眾臣爭權奪勢?他當真心無城府、無所事事?
想著頭疼,不知不覺感到疲乏,意識模糊,柳荀楓靠在梧桐樹下,慢慢陷入沉睡。
他完全沒有發現有人已經接近他了。
他感覺自己面板被什麼東西輕輕擦過,有些癢,迷迷糊糊的抬起手指撓了撓,少時,又覺額間一片沁涼滲入心窩,暖洋洋的。
柳荀楓勾了勾唇,睡的安謐,漸漸地,左臂那個被紗巾包紮的傷口位置,似乎被什麼東西扯了扯,扯的很輕盈,沒有任何疼感……
柳荀楓心猜是樹上亂竄的小倉鼠作祟,也沒去理會。
不知睡了多久,眼皮慢慢掀開,目光溼潤而朦朧,影影綽綽出現一長身玉立的影子。
柳荀楓又闔上眼瞼,捲翹的羽睫唰唰,他又微微睜開,視線慢慢變得清澈明亮,打量起那人——他身著玄紫碎花暗紋勁裝,負手威立,銀冠瀑下萬縷烏絲。
他側對著他,輪廓既銳利又柔和,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完美的形象。
漆眉由粗延綿至細,接近鬢角的位置微微上翹,宛如在宣紙上落下一筆,墨汁優雅地輕撇而過,令人痴醉。
柳荀楓暗自感慨,同時心尖悲涼:他真的很好看,可惜,他不是我的。
“還有閒情午後小憩,病假的幌子是為了和蕭恆密謀什麼吧。”蕭琰仿似屹立不倒的險峻高山,幽森的眸子斜睇給了柳荀楓。
“柳荀楓,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上次還會找個替身留在太醫院,自己則偷偷跑去朔王府,這次直接不躲不避,正大光明的過去…難道昨夜遇刺的教訓還不夠嗎!就不怕蕭恆反殺了你……”
“我的性命就不勞陛下掛心。”
柳荀楓頭靠樹背,心說夢裡的蕭琰黏自己就跟條搖尾巴小狼狗,夢醒了,昨天下午,他對自己說的狠話銘刻於心,揮之不去,他們的關係就這麼容易破裂嗎?而且這種破裂毫無道理可言。
柳荀楓自嘲一笑:“也對,認識又不長。”
“什麼?”蕭琰挑眉。
“沒什麼”,柳荀楓搖搖頭,便朝蕭琰伸出一隻手。
蕭琰不解他朝他伸手意味著什麼,口吻不善道:“什麼意思。”
“扶我起來。”
“你知道你在指示誰嗎!”
“知道”,柳荀楓冷若冰霜地盯著蕭琰,試圖把蕭琰盯害羞,“是你先勾引我、攻略我、奪走我的心,最後又是你把我給甩了,還甩的這般莫名其妙。陛下,是你對不起我的,我在你面前耍點小性子沒問題吧。”
聽後,蕭琰內心忍俊不禁,特想破涕大笑,這麼可愛的美人,根本不想扶他起來,反而想壓下去好生欺負。
在來之前,蕭琰已經做好與柳荀楓徹底切斷關係的準備,等事後蕭琰達到自己的目標,在將柳荀楓鎖在身邊,屆時誰也分開不了他們。
可當真正面對柳荀楓,不忍傷他,反想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