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數十天，終究只是夢，現實才幾個時辰而已。夢裡相處幾天下來，同床共枕，卻沒更進一步發展。

蕭琰夜夜騷話頻繁，變著花樣引導柳荀楓雌伏，可一次都沒有成功，柳荀楓暗中發過誓，絕不能對他心軟。

蕭琰嘖嘖搖頭：“哪怕在夢裡，楓兒就像長白雪山，終年不化，始終不願被我欺負。”

暗暗地想：至少成功抓住他的心了，日子漫長，有的是時間讓他心甘情願折服於身下。

直到某一天，蕭琰終於攻城牆破，燃起了一場激烈的腥風血雨。

好景不長，沉寐醒來，天罡破曉。

蕭琰坐在床鋪上發了一會兒呆，對夢裡發生的一切細細回味，起身披了件外套，去御書房鋪紙，提筆描摹——

睡夢中好不容易突破柳荀楓的心理防線，掌握住了神秘的云溪谷出入位置。

不久，山河地形圖便呈現桌面，其內標註著哪些區域有機關、猛獸、毒物等危險地方，又有哪裡是暗道或小路…

“玖慄！”蕭琰喚一聲影衛的名字，影衛迅速從窗內跳進來，對蕭琰極其敬仰。

抱拳跪地：“屬下在！”

蕭琰捲起手中的圖紙遞給玖慄：“查一查這個地方，是否和圖紙標註一樣。”

玖慄不會多問，主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從不生疑，“是，主人，屬下這就去辦。”

蕭琰背後訓練出了多少傑出影衛，都被太皇太后潛移默化挖出了身份，太皇太后對皇帝的控制慾極強，哪怕被白葉言勸說放權，她仍心有不甘，總在背後質疑和指責蕭琰當皇的能力，與之鬥爭到底。

唯獨這個玖慄身份、背景模糊不明。

他從不去影衛宿舍休眠，仿若人間飄遊的靈魂，就連同行的其他影衛還有太皇太后都不知道玖慄的存在，是蕭琰背後真正的影子，神秘，強大。

一生護主，永不叛逆。

其他影衛和大臣一樣敬稱蕭琰為陛下，而玖慄則喚“主人”，一生主宰他命運的人。

玖慄方離開，蕭琰手掌撐著瑰麗的深色案几，抬起下顎，神情流露意一抹意味不明的陰險和心有所指的狡猾雋容。

——逍遙王府。

柳荀楓不是被公雞喚醒，而是被狗叫鬧醒的，他洗漱穿戴完之後，坐在桌前回憶夢中情節，想到什麼，眉頭微蹙，扇自己一巴掌，臉頰深深印了殷紅，他對自己極狠。

“柳荀楓你真不是人！”

事到如今還惦記那個渣男，連夢裡都巴不得把他鎖在自己身邊。

這一巴掌下來，扯到了左臂傷口，讓他唇上多了幾分不健康的白。

真正令柳荀楓煩躁的，不是他還惦記蕭琰，而是在夢中，他竟然真的幫助朔王蕭恆坐上王位，把高高在上的蕭琰踩入泥淋。

不是的，他不會傷害蕭琰的，這個江山只屬於蕭琰，任何人都不可以得到，可為何夢裡會是那樣的……

“砰——！”

思緒忽然被一道摔門聲打斷，柳荀楓猛地抬頭，一道刺眼的光線與清風交織著，闖入室內。

逆著強光的少年，身形高挑悅目，長髮恣意翻飛，紅衣似血，抱臂桀驁地靠在門框旁，銜著嘴角，一臉玩味“呦”一聲，悠哉道：

“柳太醫睡得可好。”

柳荀楓見了外面天色，神情恍惚：“現在幾時？”

“巳時”蕭羽不等柳荀楓反應，接著說：“今日的朝會，我以藉口稱病為由留在家中。當然，不忘替你也請了個病假，今天你可以不用去給舒貴妃和其她娘娘診脈了。”

聽了這句話，柳荀楓更加惶惶不安，顫聲說：“你把昨晚的事情全部告訴陛下了？”

蕭羽：“不全…”

柳荀楓：“何意？”

蕭羽：“我只告訴三哥，昨晚我無事跑到城郊茶館賞月之時，剛好碰到你被人追殺，你受傷了，我人美心善救你回府，然後幫你請假，三哥沒多問，可能需要你自己去解釋，沒了。”

柳荀楓完全不相信蕭羽的話，這麼簡單就沒了？

蕭羽瞥了瞥柳荀楓，看他似在懷疑人生，又吐氣道：“我可沒告訴三哥，你和那個大個子，還有曇葦和鄧公公，以及那個誰湊一窩的事情。”

“………”他指的那個誰是師傅吧。

柳荀楓懷著警惕之心直視蕭羽，心想：這個小王爺不簡單，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又不會拆穿，也不會傳出去，是一個隱形的炸彈，危險的很，不知什麼時候會爆。

“小王爺為何會替我隱瞞真相，就不擔心我對你們陛下圖謀不軌？或者是小王爺你，想對整個王朝有所窺覦！”

“哈～”蕭羽揚手拍唇，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這個問題你之前問過了，我說，你們圖什麼與我無關，我也對王位不感興趣，我只想混到死，不能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你就要殺人滅口。”

他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意思很明確，他已然看穿柳荀楓動了殺機。

事實如此，柳荀楓的神情愈發陰沉，身上瀰漫著森森寒意。方才，他確實想除掉蕭羽，以保他不會洩密。

因為他敏銳地察覺到蕭羽所知之事，絕非止於此，而是還掌握了他更多隱秘的、不為人知的計劃……也包括其他高層人物的秘密。

但是想到那樣太不厚道，要不是昨晚蕭羽出面保下馬車上的所有人，說不定他們早已屍體喂野狼了。

蕭羽本人，雖然以真實事情坦誠相告，但他始終保留了部分資訊，不將全部情況告知對方。

透過這種方式，推進蕭琰和柳荀楓兩人之間的矛盾，如互相猜忌，揣測、防備、記恨……蕭羽心狹腹黑，認為這樣才有趣。

因此，蕭羽未向蕭琰透露救援柳荀楓的人員身份；也沒有告知柳荀楓，昨晚派他前去救援的是蕭琰，當然，另一部分是他自己也想去。

——

在餐桌前，鄧公公和白葉言早餐吃的津津有味，蕭羽則不知在後院做什麼，總之沒有和他們一起。

然而，曇葦早已默默離開，在昨晚遭遇鄧公公的死纏爛打後，被迫答應柳荀楓的要求，不得告知蕭琰——鄧公公和白葉言分別是柳荀楓的師兄和師傅。

柳荀楓內心忐忑，不知曇葦會不會信守承諾。

師徒三人離開逍遙王府之前，曾在一間亭涼敘舊。

白葉言訝異，略帶玩笑：“啊！你要把為師逐出師門？”

“師傅這是什麼話，要說也應該是我說才對”，柳荀楓急著解釋：“我不是要斷絕師徒關係，只是皇城危機重重，我又時常冒冒失失，得罪諸君大人亦或惹怒龍顏，怕連累你們，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師傅得以諒解。”

“為師懂”，不就是在外面假裝不認識為師嘛，白葉言想了一下，“但是孩子，你的話聽起來有點像…”

“赴死之際的遺言。”鄧公公突然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