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蘇公公尖銳的嗓音傳遍大殿，臣子們行禮退下，出了大門，立即喧囂地討論起來。
“我就說朔王殿下清清白白，還沒有人相信…”
“怎麼沒人信了，老夫就相信。”
馬千元挺著鼓脹的大肚子，興致缺缺地走近了身材纖挑的女子和消瘦老人那邊，說：“這次事情未能如兩位大人所願，可有沮喪呀？”
李宋二人相互對視，宋雅以溫文儒雅的態度向馬千元表達了一句非常直接的話語：
“沮喪倒不至於，只是馬大人，您所做的一切虧心事，自己心中有數。正義遲早會到來，真相定會昭然若揭，本官素不奉陪。”
話落，她欠身一禮，向李大人和馬千元告辭。
三三兩兩的官員，分別在百層階梯各處，柳荀楓望著下方官員熱情洋溢地探討，他卻靜默無聲。
身旁的阿梨拍拍自己心悸不已的胸口，一直嘟囔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耳後傳來一道平穩有力的聲音：“柳太醫且慢。”蕭恆提步而來，和柳荀楓並肩下臺階。
蕭恆冷眸一掃，“協議達成，不過你答應本王的事……”
柳荀楓頷首，微風輕拂他如煙的髮絲，“王爺放心”，柳荀楓表情毅然。
蕭恆從他臉上領悟出的意思是——圖紙是他的，助他登上王位，勝券在握。
“可是……”柳荀楓話鋒一轉，“殿下答應我的事可還算數。”
“自然。”
若他們真正達成共識，相互取得利益，蕭恆替他將皇帝的生母從北麓驅逐出去，單純是驅逐，而不是加害，蕭恆心中狐疑萬分，然而望著柳荀楓的神色，他必然不會給出原因了。
不過……看到柳荀楓以如此狡猾的方式誘惑蕭琰，背地裡又利用自己的勢力除掉蕭琰時，蕭恆陷入了無盡的驚悸之中。
阿諾是否也在背後謀劃，企圖陷害自己？難道自己真的沒有機會與阿諾和解了嗎？
與蕭恆別過，阿梨問：“柳太醫，咱們現在回府嗎？”
柳荀楓：“先去看看舒貴妃身體狀況如何……”
“去看她？我覺得你今天的身體狀況比她還糟糕吧。”阿梨發出一聲疑問：“咦？柳太醫，你的臉怎麼突然變得比海棠花還紅，是發燒了嗎？！”
——
金鑾殿內。
蘇公公凝視龍座上的皇帝，良久未見其離開，他輕邁一步，傾身向前，恭聲提醒：“陛下，諸臣都已散朝了。”
靜了幾秒，蘇公公奇：“陛下？”
他頭戴冠冕，帽頂綴滿珍珠，如霧霾掩蓋了面龐，從而讓蘇公公難以窺見他的情緒。
“蘇公公……”
“老奴在。”
“他選擇了朔王，你可知為何？”
蘇公公搭在拂塵黑柄上的手指微抽，不禁對蕭琰生出憐憫之心，原來他是為柳太醫的事情憂愁。
“老奴……”頓了頓，搖搖頭：“老奴不知。”
“那你就退下，孤想一個人靜靜。”
不知一個人呆了多久，蕭琰提筆在宣紙上寫字，並將其對摺，起身前往後宮方向，堵人。
——
後宮亭道曲折迂迴，柳荀楓和阿梨剛從幾位嬪妃那裡脫身而出，身上沾滿了胭脂水粉的芬芳。
阿梨笑嘿嘿地打趣他：“柳太醫，你每日都要為舒貴妃和眾多嬪妃看診呀。”
“她們哪裡是真的病了需要問診，無非是……唉！算了”，柳荀楓捏了捏細膩的眉心，略顯疲乏。
“我覺得柳太醫豔福不淺，陛下的老婆一個個身姿婀娜，嬌豔嫵媚。她們還對您趨之若鶩，您可要當心、提防著點嘍，別被她們得逞，到時候挨個為陛下戴綠帽子……”
“嘖！你瞎說什麼，被人聽到會掉腦袋的！”
柳荀楓蹙額停步，打斷了她的話，默了默，“阿梨，今天下午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幫我辦一件事…”
“又辦什麼事，我就一丫鬟，我……”阿梨噎了噎，見柳荀楓掏出一錠銀元，“老闆請說。”
庭外的枝葉繁茂蓊鬱，微弱的光線穿過樹葉縫隙，映照在牆面和兩人身上。
她又驚又乍：“讓我找幾十年前的北麓第一奇人，亦是前任白國師！然後在告訴他，酉時到城郊茶館和您會面？您居然認識那位長者！！！”
柳荀楓並未回應她，而是思怔，今早得來密報，師傅這兩天前往太皇太后清宮敘舊。
他對阿梨說：“目前，白國師正在太皇太后娘娘的清宮敘舊，待他老人家出來後，勞煩你帶話給他，多謝。”
阿梨陷入了遲疑之中，在宮中東跑西顛，既違反了規矩，又靠近了太皇太后的清宮禁地，有錢拿沒命花，不值得。
“放心，遇到什麼事，你報出我的名字，白國師會保你周全。”
他的言辭彷彿琉璃墨滴，令阿梨心湖漾開一片無以名狀的心安。
接受銀元寶之後，她應下這門差事。經過短暫的停頓，她舉起手中的竹竿，在柳荀楓的面前晃動，“這根竹竿怎麼辦。”
柳荀楓：“出了宮，扔了吧。”
頃刻，一股凜冽而陰鬱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出。
“一根竹子而已，當需要時，可以執起拍弄玩味；而當不再需要時，隨手丟棄，無需回望留戀，是嗎？柳—荀—楓。”
這個聲音蘊含著濃郁的妒火之情和烈焰之勢，無疑，來者是把人比喻成竹竿。
柳荀楓和阿梨四肢瞬間僵硬，就連扭頭都是一節一節、很不自然。
來者站立不動，彷彿一株高聳挺拔的松樹，壯麗的暗紫色龍袍，烘托出霸道的形象。
面對他身上逸散的凜然氣勢，如同重巒疊嶂般壓迫著柳荀楓和阿梨，讓他們幾乎無法呼吸。
阿梨撲騰地跪趴在地上，“陛下恕罪！”
而柳荀楓呆立在原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面的蕭琰，神情迷離。
方才他們的對話，他聽到了多少？
“孤不喜歡這個丫鬟，柳太醫，你自己看著辦！”
阿梨埋著俏臉在地上，手心裡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