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天如此。
待至第六日,那不可思議的膏藥終於恢復了柳荀楓手足筋肉,以及遍佈全身的鞭與勾印。
逐漸從破損的爛肉轉向細皮嫩肉。布老太醫吃驚於柳荀楓給出的藥方,其藥效之快令人瞠目。
他是名副其實的神醫啊!留在宮裡是不是太屈才了?
今夜柳荀楓陷入昏睡,夢中空空如也,然而身軀卻不自覺滾動著,像一顆球,不小心滾出邊界線,落到了蕭琰的身上,彷彿找到了舒適的位置,於是他停止了翻滾。
蕭琰謹守剋制,壓抑著沉重的呼吸、以及灼熱的複雜之情,假作不知情,維持著一個莊重而正直的姿態,整夜都在裝作沉睡。
次日清晨,柳荀楓猛地意識到自己越了界線,向蕭琰低頭認錯,蕭琰似乎並不予以計較。
可連續幾個晚上,柳荀楓都會在半睡半醒間無意識觸犯了規則,去蹭他、壓他、抱他…
就好像是誤沾了那種令人醉生夢死的香菸,漸漸沉淪,不由得上癮了起來。
無數次道歉,嘴唇都快磨出了泡,但在夜晚的迷離狀態下,他仍然被驅使著,追尋那種能讓他感到踏實、安穩的心靈港灣。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柳荀楓白衣似雪佇立於庭園花雨之中,靜默聆聽池塘中魚兒嬉戲,鳥兒低吟,一派風和日麗、花香四溢的靜謐景色。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今早,柳荀楓醒來,窗外風葉的簌簌聲隱約傳入耳畔。他伸手摸索身旁,發現蕭琰早已離床,投身於政務之中。
柳荀楓期待著蕭琰朝歸,他要將這個喜訊告訴他,並篤信,不久雙目之疾也能快速痊癒。
只是……
那樣就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
想到這裡,內心充盈著莫名的沮喪和無力感。
就在此刻,肩上罩上一件暖絨大衣,恍然間,柳荀楓知道是他回來了,落寞之情煙消雲散,換之一份無盡的歡愉與溫情。
“我的小寶貝,怎麼一個人跑外面來了?”
許久沒有聽見蕭琰的聲音了,他說話時,嗓音低沉富有一絲迷人的沙啞,比以往更加溫柔,還有道不明的嫵媚和誘惑力在裡面。
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他居然喚自己小寶貝!這麼久他都是這樣稱呼自己的嗎?!
面上紋絲不動,心底甜甜小害羞,嘿嘿。
柳荀楓欲開口講述耳朵康復的喜訊,卻被他沉洌而柔和的聲音擋下。
“外面涼,快隨我進屋吧,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菜品名字省略)
蕭琰悉心地攙扶他入室。
現在是午後時分,蕭琰歸朝返來,順道去御膳房挑選柳荀楓平日裡最喜歡的幾道佳餚。
對於陛下來訪御膳房,還是首次發生,廚師和雜役被皇帝逼得手忙腳亂,蕭琰離開都有了一刻鐘,他們還未能從震驚和恐慌中回過神來,雙腿軟趴趴的貼在地上,起不來。
柳荀楓靜坐在桌前,耳邊傳來佈菜時,發出瓷碟碰撞聲,稍微思索了一下,決定膳後在告訴他好了。
自從柳荀楓手腳靈活自如後,不再依賴蕭琰為他操勞膳食,這讓蕭琰感到異常失落、自閉。
柳荀楓哄了他相當長的時間,他才重新振作起來。
自古以來,帝王都享受著別人的侍奉,一旦服侍不到位,將會面臨小命不保的風險。然而,蕭琰與前代帝王不同,他總是特別關注一個人,並且彎下尊身,給那人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遠勝靈活敏捷的僕役。
柳荀楓享受著蕭琰在他碗裡夾來的美食,還有一份濃郁的雞湯……
“楓兒,我和你說一件事……”蕭琰笑聲如溪流,清澈而神秘。
柳荀楓一挑秀眉,眼周纏著紗布,看上去神色如常,彷彿沒有聽見蕭琰所說的話。
蕭琰將手肘倚在桌面上,下頜墊在雙手指節的相交之處。
不知說了多久,突然一陣冷風颳來,蕭琰感覺視野一黑,鼻腔裡瀰漫著甜點的芬芳,而臉頰上卻留著黏膩的觸感。
“砰!”
再後來,蕭琰聽到類似於手掌拍桌案的異響。
“蕭琰!你個混蛋!”
還有柳荀楓柔美而蘊含怒意的聲音。
“!!” 楓兒聽得到?
柳荀楓憑藉敏銳的嗅覺,精確地定位到桌面糕點位置,不偏不倚砸在蕭琰的臉上,旋即拍案而起,厲聲指責,因為他不可置信,蕭琰剛剛說了什麼!
那番話未免也太……不知廉恥,傷風敗俗!
簡直……騷!騷的無可救藥!
常人是能說出那般低俗無趣的話麼!更何況還是皇帝!
“楓兒?你!”
“我聽的很真切!蕭琰……”你特麼有病!
他說什麼床上功夫很厲害……,什麼看著自己矇眼的樣子就想欺負自己…
還說什麼民間有套玩法,矇眼或捆綁手腳…,爛七八糟的人體遊戲,都能讓人魂牽夢繞、欲罷不能、花樣翻新……!!!
還有很多很多,聽得耳朵都快掉了,想裝聾子都難。
在此之前自己真聾,他是不是每天都在跟自己說那些騷氣雷人的瘋話!!!
蕭琰這是有賊心沒賊膽,不想和柳荀楓的關係鬧掰,所以持久忍耐自己的慾望,尤其柳荀楓無意間的舉止總在撩撥牽引著他的心絃,他又不能碰柳荀楓,深怕兩人產生矛盾,或者感情惡化…著實難受。
既然柳荀楓聽到了,他也沒必要繼續裝紳士。
蕭琰抓起桌角的細巾,隨意拂去眼周的甜膩感,然後起身反駁,與其說是反駁,不如說是在傾訴內心的倔強和委屈之情。
“你以為我容易嗎!每天盯著孔雀在我面前開屏,我還碰不得,解口饞都是痴心妄想,只好過過嘴癮,這都不行啊!”
“當然不行!”柳荀楓心中憤怒之情滋生,伸手指向他:“你也不聽聽你的嘴癮,說的都是些什麼!”
蕭琰偏執不悔:“你應該感到榮幸和慶幸,我不是蕭恆那個王八蛋,管你願不願意,想上就直接上了你…”
柳荀楓驚憤之際,忍不住質問:“你還真以為是你自己是高風亮節,懷瑾握瑜的謙謙君子?!”
蕭琰兩袖清風一甩:“實至名歸!”
兩人短暫的沉默,柳荀楓終於被他氣笑了,掌心朝下動動手指,“過來。”
蕭琰為自己抱不平,環著雙臂、冷著俊臉,繞過前面的餐桌,乖乖站在柳荀楓身側。
“怎麼著,你還經不起耳朵疼,還想打……”
腦袋一下子空白了,蕭琰直勾勾盯著眼前人。
柳荀楓伸手在他的鼻樑上輕輕摸索,指尖清涼細膩,觸控到眼角上未擦盡的甜點,還有些不慎掉進眼眶裡的碎屑,早已化為眼中酸溜溜的淚霧。
“你呀”,柳荀楓苦笑著,從自己衣懷裡摸出一塊整潔的柔軟手帕,在蕭琰的眼睛周圍輕盈擦拭,慢慢拂過鼻翼、眉骨、額頭、臉頰和下顎。
當他碰到蕭琰嘴唇時,不禁抽回了手指。
“以後那些事,心裡想想就行了,別說出來讓我聽到,更不能讓旁人聽了去,以免節外生枝,傳出什麼不好風評,影響皇家尊嚴。”
蕭琰勾勾唇角,心裡暖滋滋:夫人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