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物復甦，御花園裡的鳥兒啁啾著優美的歌謠，悄然飛入寢殿。

可惜這動聽的旋律，沒辦法觸動短暫性失聰人的耳中。

柳荀意識漸漸從夢境回到現實，眼前漆濛濛一片，以為天還沒亮，剛要坐起身，一陣刺痛迅速襲來，他這才記起自己剛從天牢中重獲自由的經歷。

就在昨晚，他在皇帝的寢殿體驗了非常出色的安神迷香，睡眠無比踏實，無意識中忽略了之前的處境。

平躺在柔軟的褥子上發了一會兒呆，柳荀楓神思一定，恍然發覺了自身不同尋常之處。

行醫者的嗅覺相對於一般人來說更為敏感，哪怕隔了一夜，他還是感知到了自身瀰漫著沐浴後所散發出微弱的沐皂香氣。

全身感到異常清爽疏朗，與之前在囚牢裡被汙泥和血跡所覆蓋，散發刺鼻的氣味以及難受的感覺完全不同。

自己的身子被人洗淨過了！

自己嚇完自己，呆滯半晌，柳荀楓開始自言自語並安慰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今我也是病患，受人照顧乃情理之事，毫不足怪，毫不足怪。”

雙手筋肉已斷，無法任意駕馭，柳荀楓就用胳膊肘蹭了蹭自己身側，有紗布的摩擦感。

是誰為自己沐浴包紮的？

若說是宮婢僕從為自己清洗身子，在由布老太醫為自己處理傷口還好說，如果這一切都是同一個人做的呢！！！

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很快又被他斬釘截鐵地否絕。

哈哈哈，那是不存在滴。

九五之尊是不會屈尊服侍一個微不足道的下屬，別對自己太過自信和自負了柳荀楓，在當今聖上面前，你就是沙漠裡其中一粒渺小的飄飄渣子…

他還沉浸在自我的一問一答矛盾思緒中，突然感覺到有人很輕巧的颳了刮他的鼻頭，他心身同時做出一驚一乍的反應，馬上又告訴自己——

慌什麼慌！布前輩來為自己看傷勢了，估計現在是巳時，那個人早就在朝堂上聽一幫老臣子嘰裡呱啦…，話說這裡是什麼地方，自己已經送回太醫院了麼？還是……

就在這時，掌心上傳來一陣沁涼，柳荀楓知道那是對方的指尖在有節奏書寫著什麼，他在其中識別出一個人的名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驚詫。

“陛下！你怎麼還不去上朝？！”

“………”隨後，掌心傳達對方的回覆：【為了照顧你，今天就不去了。】

柳荀楓欲哭無淚，“陛下，你是認真的嗎？”

蕭琰筆畫：【你的身子是我洗的；傷口發炎症狀也是我處理的；還幫你輕輕剪除掉了腐爛的皮肉，再用紗布慢慢包紮，每一個動作都極輕極柔，生怕把你從睡夢中驚醒，更怕弄疼你，你說我是不是認真的。】

柔和的字意流轉於掌心，宛如孩童為成年人做成了一件美事，期待誇讚、獎勵，亦或親親抱抱舉高高；又像是堅毅不拔、無所顧忌的表白。

柳荀楓白皙俊俏的臉蛋嗖一下竄上兩團紅暈，緊跟著面板髮燙起來，他難為情地緊抿了嘴唇，不知該說什麼表達他的歉意。

驟然間想到一個令他頭皮炸麻的事，他猛地從床鋪上彈坐起來，饒是扯到傷口刺激到身體的疼痛，他也顧不得其它，不遮不掩低下頭，朝自己所牽掛的方位看去。

雖然成為瞎子，並不能看到什麼，可是！可是！！

還是很在意，自己到底有沒有被他上過！

如果上過，那他就是個卑鄙無恥下流作作的悶騷王八犢子臭流氓！對一個患者還能下得去手，那不僅僅是邪惡，更是狂妄到了極點的歹毒暴君死渣男！

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有，誰在上誰在下？？！

我是不是雄的那位！就算昏睡著，應該也可以當雄的……吧。

底氣不足，開始懷疑自己是被插的那位，內心默默流下眼淚。

嗚嗚嗚我純真的清白就這樣不明不白蕩然無存了？

雖然當時被困曇葦佈置的識海幻境時，遇到蕭琰之後，一時心軟最終做了被插的那位，可當時自己很清楚的知道，那只是一場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的夢境啊！

從沒有想過在現實世界裡，自己還要做下面的！！氣死了！氣死了！

柳荀楓又氣恨又憋屈，面容變幻莫測，一舉一動皆在蕭琰的注視下。

蕭琰發現他失去了聽覺和視力後，總喜歡沉浸在自我的內心世界，這使他對外界的關注和探索變得越發稀少，也因此心裡藏不住事兒，旁人很容易就識別出他在想什麼。

蕭琰不由發出愉悅暢快的笑聲，“我的小寶貝，你的腦袋瓜裡都裝了什麼呀。”

【昨晚清洗你身子時，為你保留了浴巾和褻褲，心疼你都來不及，哪還敢捨得折騰你。】

掌心上繚亂的筆畫，知曉了蕭琰的意思，柳荀楓的臉色仍舊是青白相間，委屈和無奈交織在一起，撇撇嘴，心想可是胸、背、腿……還是被他看見了。不過慶幸的是沒有完全走光。

柳荀楓最後長舒一口緊繃已久的氣：“對不起。”

剛剛內心深處罵了蕭琰禽獸不如不下十遍，深感慚愧。

此時，柳荀楓明顯感覺到蕭琰點在他手心上的指腹微微一顫，那是狐疑不解的行為，不解就不解吧，反正柳荀楓不會去解釋原因的。

剛道完歉，蕭琰快速手寫表達自己的看法。

【如果非要我上你，也要等你傷勢痊癒以後，那樣我們打起架來才無所顧忌，一打到底。】

柳荀楓耳垂陡然嫣紅滾燙，用臂力抽開自己的手，軟趴趴垂放在棉被上。

【對了，你為何向我道歉？】

柳荀楓：“我收回剛剛的道歉，你就當沒聽見好了。”

默了默，蕭琰將他悠悠倚靠在床邊的支撐處，端起一碗調料均勻有營養的稀粥，吹了吹湯匙上熱氣騰騰的白霧，湊近他的唇部，示意他享用早餐。

柳荀楓想說自己來，手腳又不受他控制，只能頂著皇帝陛下屈身為他一口一口喂膳食的巨大壓力，乖乖張口咽食。

其實和蕭琰在一起也沒什麼壓力可言，只是不習慣被人當成小孩一樣餵飯而已。

用膳過後，蕭琰用手帕溫柔的擦拭他唇邊的食物碎屑，片刻之餘，蕭琰寫道：【我可以親你嗎？】

“………”

【就當是我一夜未眠對你悉心照料而得到的一絲好處。】

一夜未眠？難怪手這麼冰冷。

柳荀楓情不自禁流露出悲憫之情，心裡不忍，在蕭琰未及反應之時，靠著直覺找準了蕭琰面部位置，不論哪裡，二話不說直接吻了上去，可偏偏時運不佳，剛好正中蕭琰的唇心上。

蕭琰的心情猶如指尖在一根晶瑩剔透的琴絃上撥動，引發內心的戰慄。

一雙失去焦點的雙眼，宛如夜空中溫潤柔美的星星，正靜悄悄注視著蕭琰的暗藍雙目。

他居然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