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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借一宿

月光傾灑,星輝熠熠。連綿的宅院掩映在片片繁盛的梅花樹之間。

房舍屋瓦在月華的映照下粼粼泛光,簷前的燈籠散發著氤氳紅光,燈籠之下搖曳著流蘇,在磚墁的地面投落零星碎影。

柳荀楓推門而入,依靠在窗下桌几、椅座前,疲憊的揉捏了眉心,思怔寧諾的事兒,那枚白玉到底意味什麼,為何第二次相遇,他沒有提及或暗示白玉之事,餘光不由瞥到月下矗立的人影,警惕性彈坐起來,“誰!”

燈火熠熠,明燭粲然。一張精美的輪廓自墨色褪去,深藍色瞳仁猶如浩瀚星海般深不見底,靜靜凝視他。

“陛下!”

“不必拘禮,繼續座。”

蕭琰話音剛落,雙手環胸,倚靠在竹木窗框旁,一朵粉豔豔的春梅自枝頭緩緩凋落,蕭琰抬起兩指捏起梅花在指節中把玩。

柳荀楓聽問,受寵若驚的眨眨眼,乖乖坐回原位,尋常不過的椅子忽然燙皮——皇上站著,臣子坐著,這樣合適嗎。

“一天之內滿城皆傳朔王蕭恆虛與委蛇,暗中豢養死士,意圖起兵造反,你怎麼看。”

“陛下,柳某一介太醫,從不幹政,實在看不透其中深意。”

蕭琰嗤笑一聲,心道繼續裝,孤早晚挖出你來京城真正目地。

“那就簡單說說你的看法,無需避忌。”

“嗯……”柳荀楓尋思一下,談道:“我觀整場似有幕後人做局,就連小兒遙歌都編造好了,必然要將朔王名聲毀於一旦,小兒遙歌中描繪一半是真,一半有假,兩兩混希難辨真偽。”

蕭琰勾起唇角:“你覺得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柳荀楓垂下眼瞼,抿了抿唇緣,閉口不談,蕭琰不依不饒道:“豢養死士,意圖逼宮 你覺真假?”

柳荀楓驟然色變,起身俯首,“微臣有罪!不敢揣測。”

“何來罪過,說來玩玩而已”

觀摩了蕭琰這般玩味態度,心裡豁然明朗——做局之人目地是將朔王打入萬劫不復之地,而身為親哥哥的蕭琰,疑似還很高興,似是早就想把功高蓋主的朔王這根眼中釘借他人之手拔除,現下局勢蕭琰定然要暗中推波助瀾…

就連蕭琰都希望朔王是個假冒偽善的偽君子,正好可以扳倒朔王,那麼朔王這次凶多吉少嘍。

蕭琰現下心情不錯,漫不經心地瞥了瞥柳荀楓,視線不禁停在他額角上,白紗朦朧透出暗紅血印,心頭一陣酸楚。

“還沒換藥吧”

“嗯?嗯,我待會兒就換。”

蕭琰向上跳起,倚坐在窗臺邊,“藥箱推過來,我幫你換。”

他們之間隔著一堵牆,一扇窗,一張桌几,几上放著筆墨紙硯,以及整齊的三兩書籍。方才進屋已至疲勞,藥箱隨意丟桌角邊。

柳荀楓伸出蔥白的指尖,悵惘遊移間,小心翼翼地推向前。

蕭琰開啟摺疊式箱子,輕聲問:“哪一個?”

柳荀楓指了指白瓷藥瓶……一圈一圈泛著棕黃藥液的舊紗布慢慢從額眉解下,濃而不刺鼻的藥水縈繞其中……

窗前清風雖涼,不抵蕭炎指腹在額間輕揉藥液時,那抹潤玉如水般絲絲輕盈,舒緩自在、涼意徐徐鑽入心尖兒,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心頭和額頭癢癢的,隨後頭皮開始發麻……

“好了”蕭琰淡聲道:“以後注意點。”

柳荀楓方要回話,蕭琰一個猛撲猝不及防將他按倒在地,霍然捂住他的嘴,“噓!”

靜默片刻,扣門聲咚咚響起,“柳太醫,你要的熱水已經燒好了,我先進來幫你把浴桶倒滿?”

來人是阿梨,她聽著屋內沒動靜,看了看敞亮的窗欞,繼續敲門。

蕭琰長眉輕挑,面色深沉,埋頭附在身下人耳邊輕語,“你平時……三更半夜也讓她進屋?孤男寡女傳出去不太好吧……”

柳荀楓:“………”

孤男寡女夜間屋裡會面確實不好,但主僕之間就是做苦力的和忙思考正事的,來來去去也就一個點頭之交,能有什麼不好。

阿梨起疑,難不成屋裡藏了人?試試就知道了。

“那……我進來了?”

柳荀楓趕忙拒道,“先別進來!”

只聽一聲很拽的踹門砸響,門開了。他望了望蕭琰,狹長的眉眼猝了毒液一般兇險,好像心裡在盤算,阿梨如果敢踏進來,立刻下令亂棍打死。

門旁的阿梨聽音辨別出柳太醫的顧慮和後怕,握緊水桶的雙手放地上,又泰然自若的把門關合,再道:“好的。柳太醫是在裡面換衣服嗎?時間擱久了水就涼了。”

說他在換衣服,只是給上級一個面子,都要沐浴了,又不是有病,誰會提早換衣服,肯定是裡面藏人了……會是誰呢?

“沒事,你就放在門口吧,一會兒我自己滲水,沒什麼要緊事通報,你就先去休息吧。”

“好的”阿梨對著朱漆鏤空雙扇做了個慣性職業假笑,附帶欠身動作,機械道:“柳太醫晚安。”

臨走前,阿梨伸長脖子企圖想從敞亮的窗燈裡看到些許餘影,會是誰和柳太醫私會?

不過她不敢直接藏附近窺視,看不到就算了,反正知道太多遲早得死,在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她會盡量收斂強烈的吃瓜天性。

默然良久都沒有半點風吹草動,為防萬一,柳荀楓說話還是放低了音:“陛下為何不想讓別人看到?”

蕭琰一邊說,一邊從他身上轉下來,“翌日龍神大殿,皇祖母看的嚴實,要不是望月樓一場鬧劇轟動祖母,她老人家許是還不讓我出來。”

“離龍神大典越近,暗藏背後的趙國奸細,還有出錢買兇的人蠢蠢欲動,太皇太后娘娘也是擔心陛下安危。”

柳荀楓說到這裡,坐起身,拉合了自己稍亂的衣懷。

蕭琰:“昨晚你被刺殺一事,我查過,是皇祖母指示鄧公公這麼幹的……”

柳荀楓暗暗咬了咬後牙槽,又是那個紅衣死胖子!

“不過這次你算幸運,鄧公公買下來的殺手不是精英就是沙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年過半百退役後,武藝不減當年,暗中做起殺人勾當。而鄧公公眼睛一向毒辣,挑人刺殺誰,從來只有成功,沒有失敗的,這一次他可能太過低估你了,殺手都是年輕小輩不入流……”

蕭琰說話恰如其分,脩忽別過臉來,剛巧與柳荀楓鼻頭擦邊,兩人愣了愣,柳荀楓微微後仰,而蕭琰卻故作鎮靜道:“話說,你真的不會武功?”

柳荀楓搖頭,蕭琰雙手攤開,“罷了罷了,人沒事就好。”

他起身悠悠來到雕鶴刻竹的古香屏風後面,垂落眼睫在空蕩蕩的浴桶裡徘徊。

“你們平時就用這玩意泡澡?”

生在皇室,民間浴桶哪比得了皇宮特優寬闊的溫泉御池,貴氣永隨。蕭琰詫異也是無可厚非的。

“是,……陛下找我是有何事?”

“想來你這邊躲躲皇祖母嘮叨。”說完,蕭琰不管柳荀楓茫然的表情,直接霸佔了人家的單人床鋪。

摺疊成豆腐塊的被子隨意朝身上一蓋,手背蒙在眼上,看起來比柳荀楓還疲勞,他嗡聲嗡氣道:“你沐浴你的,別管我,今晚我在這裡小留一宿……”

柳荀楓欲言又止,這樣沐浴不方便不說,今晚都要幹瞪著燭火發呆,豈不難受死了,“可是…陛下……”

原本想把陛下委婉勸走,見他似乎真的累到不行,柳荀楓心軟的嘆了嘆氣,輕手輕腳把門外安放的水桶提進來……來回幾趟終於把浴桶加滿了。

他看了一眼似是熟睡的蕭琰,轉進屏風,挺拔俊逸的墨色身影款款解下衣帶,漸入浴水中……

一炷香後,柳荀楓換上一套水藍碧海長衫,為蕭琰捏好被褥,熄了燈盞準備出門,暗色裡忽傳來一人的聲音,“去哪裡。”

柳荀楓暗道:還不去哪,屋都被佔了,肯定找客棧。

“陛下,天色已深,明日還得早早趕回宮中準備出場儀式所需服飾用具……我就不打擾……”

“哪都別去,過來。”

柳荀楓頓了頓,又聽他在墨色裡嚴肅道:“這是命令!”

這聲命令著實下人,狹小的空間,兩個人,黑燈瞎火不免人讓人想到不妙的劇情發展。

不行!絕不能過去!

柳荀楓冒著忽視皇令的壓力,轉身想逃,殊不知自己橫空而起,跌進有菱有形的下顎與肩頸之間,竟是蕭琰不知何時摸到他跟前,將他打橫抱起,丟到榻上……

柳荀楓雙肘撐床,欲要起身,旋即一股重壓和熱流同時撲來,他只能老實巴交的背貼在床板,不敢動彈,免得蕭琰哪根筋打錯,獸性大發…

蕭琰側臉貼在了他呼吸急促、起伏跌宕的胸口上,順手將他柔軟的秀髮撥往身側,緩緩闔上眼瞼,悠悠道:“緊張什麼,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蕭琰在他胸前蹭了蹭,鼻翼裡索繞清新淡雅的草木香氣,沁人心脾,舒心自得…

“以後別總是陛下長陛下短的叫,沒人的時候,我想聽你換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