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舟舟房間出來，戎君澤看了一眼手機裡的未讀簡訊。
方依依：【你這樣會不會太冒進？】
將手機扔在桌上，他埋首躺在床上。
回想起趙舟舟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戎君澤莫名十分煩躁。
他果然還是那個混蛋。
知道什麼話最誅心，往哪裡捅刀子最讓人痛不欲生。
但這才是他。
表裡不一，內心的陰暗已經將他的靈魂腐蝕，沒有人在乎他，他也不要在乎別人。
既然喜歡的東西要失去，在失去之前親手打碎不就好了。
從趙舟舟第一天來到戎家，他就討厭那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
只是因為她是劉溪阮的外甥女，單單這個身份，就足夠令他厭惡。
當天晚上，他就將蛇放進趙舟舟的房間。
看著趙舟舟被蛇嚇到慘白的臉，他就無比痛快。
將水潑到趙舟舟的身上。
知道馮佳韻喜歡他，故意引導馮佳韻以為他和趙舟舟關係曖昧。
一直到將圖書館的鎖釦上的那一天，他一直都是那個惡毒的小孩。
將從前承受的傷害一路背來，他將身上所有的不幸揉碎吞下，再以別人的痛苦作為養分，任憑劇毒的蔓藤肆意生長。
可是不對。
一點都不對。
戎君澤捂住心口的位置，那裡有隱約卻尖銳的疼痛。
連帶著頭痛欲裂，戎君澤難以壓制煩躁的情緒，他將身下的被子摔在地上，一拳一拳重重砸向牆面。
手背血肉模糊，牆上血跡斑斑。
直到劇烈的疼痛將他拉回現實，戎君澤渾身猶如被抽乾力氣，跌坐在地上。
戲弄趙舟舟的過程中，戎君澤突然發現了趙舟舟其他的用處。
他苦苦找不到顏虹的下落，興許可以透過趙舟舟與劉溪阮的這一層關係打通。
透過幾個月的相處，他看出來趙舟舟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於是發揮毫無破綻的演技，將缺少家庭關愛的脆弱少年形象在趙舟舟心裡立住。
但從今晚看來。功虧一簣。
他操之過急。
方依依說，那些人已經開始給顏虹使用致幻的藥物。
他的恐懼害怕，震怒無力，在趙舟舟拒絕答應跟蹤劉溪阮的時候衝上了頂峰，隨後脫口而出那句話。
那句話，將他與趙舟舟的關係瞬間打入冰點。
戎君澤自然知道，劉溪沐的死，是趙舟舟內心解不開的死結。
而戎君澤專門往趙舟舟的肺管子上面戳刀子，甚至還在傷口上轉了個圈。
可是後知後覺的，趙舟舟所承受的這些傷痛，最終轉移到他身上。
是共情。
他共情趙舟舟的痛苦，共情她的處境。
共情在那一瞬間，她眼睛裡面透露出來的無助與茫然。
戎君澤被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恐懼所籠罩。
這是什麼？
-
戎君澤走後，趙舟舟猶如洩了氣的球，將自己裹在被子裡面，蜷縮在床上。
明明已經哭過了太多次，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自己流下來。
原來，自以為終將過去的傷痛，其實都是自以為罷了。
劉溪阮的死，成為一場大暴雨。
雨過天晴之後，潮溼著趙舟舟餘生的每一天。
雖然一直暗示自己，要勇敢。
可是此刻如今，她才敢真的承認，劉溪沐死了。
真的死了，再也不會回來。
不論是擁抱還是責備，她再也不會有媽媽了。
-
第二天，趙舟舟下樓，聞到廚房飄出來一股焦味。
走到廚房門口，卻見戎君澤在灶臺邊拎著鍋鏟，旁邊陳姨一臉心疼地盯著自己的鍋碗瓢盆：
“祖宗，你要吃什麼告訴我就好了，幹嘛非要自己做？”
咳咳咳！
又一鍋燒糊了，戎君澤被焦味嗆到，彎著腰猛然一陣咳嗽，餘光看見趙舟舟站在門口。
“姐姐。”
戎君澤喊了一聲。
趙舟舟眼神迴避了一下，沒有回應。
“舟舟，你快把君澤拉走吧，這個小祖宗非說不聽要做什麼東西，快把我廚房給掀了，咳咳咳……”
陳姨也被嗆得快睜不開眼，招呼著趙舟舟快把罪魁禍首帶走。
“姐姐等一下。”
眼見趙舟舟轉身要走，戎君澤急忙轉身跑去蒸箱前。
開啟蒸箱，一股蒸汽漫出來。
嘶——
戎君澤被高溫蒸汽燙到手，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陳姨見狀趕緊拿著手套跟上去：“快躲開，你哪裡會幹這些事，我來拿。”
戎君澤不肯退開，他拿過陳姨拿在手上的手套，取出蒸箱裡的食物。
一籠饅頭。
造型千奇百怪，扁扁地窩在籠屜裡頭。
一看就是沒有發起來。
但是戎君澤並不懂，只以為是熟了就能吃。
“姐姐，嚐嚐看，我做的。”
戎君澤獻寶一般跑去趙舟舟跟前。
趙舟舟看了一眼。
“你不用做這些事。”
戎君澤彷彿沒有聽到趙舟舟的話一般，拿起一個饅頭遞過去：“嚐嚐看，好不好吃。”
籠屜裡的饅頭冒著熱氣，兩個人卻僵得彷彿隔著寒冰。
“姐姐，對不起。”
“你昨晚已經和我道歉了。”
趙舟舟打斷戎君澤的話：“戎君澤，你並不欠我，你不用為我做這些。”
趙舟舟又退回到了她自認為的安全距離之外。
戎君澤有些酸楚。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姐姐，你以為你想退，就能全身而退嗎？
才沒有那麼容易的事。
“好疼。”
戎君澤手中的籠屜掉到地上，籠屜裡的饅頭滾落一地。
只見戎君澤無助心口，神情痛楚地蹲下身。
“戎君澤你怎麼了？”
事情發生地突然，趙舟舟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拉住戎君澤：“哪裡疼，是哪裡不舒服？”
“姐姐。”
沒想到戎君澤反手拉住趙舟舟：“你明明是關心我的。”
趙舟舟冷下聲音：“你騙我？”
戎君澤委屈巴巴：“姐姐不肯理我，我害怕。”
“戎君澤你太過分了！”
趙舟舟一把推開戎君澤，轉身上了樓梯回房間。
陳姨也被戎君澤嚇了一跳，正要打電話喊人，沒想到戎君澤是裝的。
“君澤，你和舟舟吵架了嗎？”
戎君澤望著趙舟舟離去的方向，懨懨說道：“我好像惹姐姐生氣了。”
陳姨以為孩子之間鬧矛盾，出謀劃策道：“舟舟是個講道理的孩子，你好好跟她道歉，她會原諒你的。”
戎君澤心想：才不是。
他這次做得過分，趙舟舟不會輕易原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