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舟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離開的。
幾天後,戎章賀的葬禮上,戎君澤看見她,很平靜的模樣,同她如尋常好友一般,客套地打了招呼,感謝她的到來。
“舟舟。”
戎意霖的狀態看上去就要比戎君澤糟糕許多。
劉溪阮還未甦醒,等辦完戎章賀的後事,他還要趕去Z市辦理劉溪阮的轉院手續。
加上公司的事情,一大攤子擺在那裡,沒有一個主理人,戎意霖明顯憔悴消瘦了許多。
“姨媽現在怎麼樣?”
戎意霖的眼中閃過蕭索:“起碼性命保住了,但是後續的治療並不樂觀。”
戎君澤朝著說話的兩人投過來視線,陳助理也看了一眼:“戎總,不去打個招呼嗎?”
戎君澤瞥了陳助理一眼:“怎麼,你很熟嗎?”
陳助理:???
那天趙舟舟離開後,戎君澤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看著夜幕西沉,華燈初上,他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彷彿都丟失殆盡,像一團死物一般,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陳助理過來的時候,看著病房內漆黑一片,嚇了一大跳。
“戎總?”
“戎總!”
……
“嗯。”
陳助理喊了幾聲,終於聽到戎君澤應聲,鬆了一大口氣:“還活著呢,幸好。”
啪——
刺目的燈光驟亮,戎君澤眯了眯眼睛,就聽見陳助理說:“咦,這是什麼?”
是方依依讓趙舟舟帶上來的那一堆資料。
陳助理看了戎君澤一眼,戎君澤懶懶開口:“開啟看。”
裡面是什麼,戎君澤其實已經猜到了。
在這之前,方依依就已經給他打過電話,方仕池主動交代了。
加上之前那一撥學生在島上發現的東西,人證物證就全都有了。
只是——
戎章賀死了。
方仕池的口供中有意隱去了劉溪阮,戎章賀與顏虹都已經死無對證,其實這樁案件,到這裡也就結束了。
陳助理翻看了幾頁,轉過頭看了看戎君澤。
“扔了吧。”
戎君澤將手搭在眉眼上,去遮擋那令他不舒服的燈光。
“好。”
陳助理這次沒有廢話多問,將資料收起來裝回檔案袋內。
“不過戎總,還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戎君澤聞言,側過頭,看了陳助理一眼。
“三天內,股票已經跌了一半以上,目前戎董和劉董這樣——總得有個主事的人。”
“主事的人?誰,我嗎?”
戎君澤翻了個身:“沒事可滾。”
戎氏倒不倒,戎君澤絲毫不在意。
他現在,似乎對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懨懨地,像是長在了床上,醒了看著窗外發呆,累了悶頭大睡。
但是一大攤子的事情總得有人來解決。
戎意霖來的時候,戎君澤已經昏天暗地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看見站在自己跟前的戎意霖,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
“真稀奇。”
戎君澤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還沒死就看見鬼了。”
“誰是鬼?”
也不怪戎君澤這樣說,戎意霖整個人瘦了一圈,鬍子也好些天沒有刮,頭髮凌亂,又一路風塵僕僕。
戎君澤怔了一怔,抬眼正視戎意霖:“你回來了,劉溪阮死了?”
戎意霖眉頭一皺。
“看來沒死,那你回來幹什麼。”
戎君澤笑了笑:“給那個爹奔喪?”
“還是趕回來爭家產?”
“別瞎忙活了,就那點三瓜倆棗,等清算完,不負債就不錯了。天道輪迴,不義之財,早晚得散。”
啪!
戎意霖的這一巴掌,用了全身的力氣。
戎君澤的臉上瞬間一道紅痕,清脆的耳光聲,響徹這個病房。
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後,戎君澤低低地笑了起來。
卻不抬頭看戎意霖。
“你看你的這幅樣子,作踐自己給誰看?”
戎君澤止了笑意,手指緊緊捏住身下的被褥。
白色的被褥被捏成一團,腦中全是戎意霖對他的這句質問。
給誰看?
沒人會看。
“君澤,牙齒與舌頭尚且要磕碰打架。這句話我今天只問你一次,你還認我這個哥哥嗎?”
-
戎意霖將戎君澤帶去了附近的酒店,開了個房間。
“你身上幾天沒洗了,趕緊洗乾淨,後面還有一堆的事。”
戎君澤捧著戎意霖丟過來地毛巾,面無表情地轉身走進浴室。
洗完澡,戎意霖又帶著戎君澤去理了頭髮。
接下來,對於兄弟兩人而言,都是從未經歷過的一場硬仗。
公司財務上出現的問題,負面輿論的影響,兩個主事人一死一昏迷,都需要有人去處理。
商議之後,由戎意霖去處理公司財務的漏洞,解決資金週轉問題,戎君澤則周旋社會輿論,應對公司裡那一幫蠢蠢欲動、人心渙散的股東。
來戎章賀葬禮的人不多,戎家的親眷不盛,遠房的幾個親戚大多數戎君澤甚至都沒見過。
戎君澤應酬了幾句,主要的目的,還是在於給外界放出一個資訊:
戎氏兄弟並未反目。
讓那些盯著戎氏的人,心裡多一分忌憚,省得抱著看窩裡內鬥的熱鬧,期盼著得漁翁之利。
戎章賀的墓地單獨買在一處,並不是合葬墓。
趙舟舟疑惑地看了戎意霖一眼。
按照習俗來說,一世夫妻,後人大多會給選擇合葬墓,等到後走的那個人離世以後,與先走的人葬在一處。
“是他自己的意思。”
戎意霖沒答話,倒是戎君澤淡淡說著。
劉溪阮答應戎章賀,讓他和顏虹合葬。但是在最終離世之前,戎章賀還是留下遺言,將他單獨葬在一處,不與劉溪阮合葬,也不與顏虹合葬。
顏虹到死都噁心他。
劉溪阮也不見得多待見他。
生前過成這樣,死後死就省得相見兩相厭,在下面還互相嫌棄。
結束的時候,是下午。
春寒料峭,路邊的櫻花樹都開了,粉白色的花隨著風,在枝頭晃動。
趙舟舟低頭在手機上打車,突然聽見身後一聲大喊:
“姐姐小心!”
有一雙手從她身後將她推開,下一刻趙舟舟重重摔在地上,胳膊肘撞在堅硬的地面生疼。
可是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鈍聲令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趙舟舟轉過頭,戎君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地面上是摔得四分五裂的廣告牌碎片,戎君澤被廣告牌壓著不能動彈,地上是一灘鮮紅的血。
“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