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舟舟原本以為戎君澤會在開學以後才知道她改了志願。
但是趙舟舟忽視了一件事情，就是錄取通知書快遞地址留的還是戎家別墅的地址。
那一天，郵遞員將通知書送來的時候，剛好吃過早飯，戎君澤一眼看見趙舟舟錄取通知書上的封面，神色在一瞬間就冷到冰點。
醒目的Y省兩字，趙舟舟改了志願，她沒有按照他們之前約定好的去B市，而是選擇了與B市相隔千里的Y省。
他嘴角勉強撐住笑意，但是一開口連話音都帶著顫意：“姐姐……你什麼時候改的志願？”
趙舟舟有被“當場捉姦”的侷促，捏著錄取通知書的手指幾乎泛白，許久才啞著聲音開口：“與你無關。”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戎君澤摔碎了茶几上花瓶，濺起的碎瓷片割傷戎君澤臉頰上脆弱的面板，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淺顯的血痕。
“你就這麼討厭我？”
“是。”
趙舟舟用盡力氣，也只不過說出這短短的一個字。
而這個字，就像一把鋒利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割裂了戎君澤好不容易營造出來兩人相安無事的假象。
“喲，這是怎麼了！”
在廚房收拾的陳姨，聽見動靜趕來，就看見兩個人劍拔弩張地站著。
瞧見戎君澤臉上的傷，趕緊去拿醫藥箱：“臉怎麼了，你們兩個好好的吵什麼？”
陳姨給戎君澤臉上的傷口貼上創可貼：“可別留疤了。”
戎君澤自始至終眼神都沒有從趙舟舟身上挪開，眼見趙舟舟轉身就要走，他也不管陳姨在場，上前一步緊緊拉住趙舟舟：“你去哪裡！”
趙舟舟掙脫不開，冷冷說道：“鬆手。”
“君澤……舟舟，你倆有話好好說，別吵。”
趙舟舟並不想在陳姨面前，和戎君澤鬧得太難看。
她沒有再繼續掙脫戎君澤抓住她的手，而是說道：“我們上樓說吧。”
戎君澤盯著趙舟舟，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過了良久，才聽見戎君澤說：“好。”
兩人前後走上樓，趙舟舟走到房間門口，還不等開啟門，戎君澤突然伸手拉住她，將她拽進了他的房間。
戎君澤將趙舟舟按在門上，低下頭精準地咬住她的唇，這甚至算不得一個吻，更像是帶著不甘心的啃噬，牙齒間的磕碰發出吱嘎的聲響，口腔內瀰漫的血腥味帶著鹹腥與香甜。
啪——
戎君澤的右臉頰上留下紅色的巴掌印。
這一巴掌，趙舟舟幾乎用盡了全力，垂在腳邊的手掌因為打得太過用力，甚至麻麻得發疼。
戎君澤的臉瞥向一邊，目光注視著趙舟舟的腳尖，有一瞬間，他的腦海裡映過兩個人在西北的那棵胡楊樹邊上說的話。
“那你說吧，讓我做什麼。”
“什麼都答應嗎？”
“君子一言，你快說吧。”
戎君澤的口中溢位低低的笑聲，含在口中細碎而絕望，他伸手用衣袖擦去口中的血，淺藍色的袖子上被醒目的紅色所染。
“姐姐。”
“看來你真是討厭透了我。”
趙舟舟的胸腔劇烈起伏，她也說不清楚此時心中滿腔的難受與酸澀是什麼。
“我再繼續纏著你似乎也沒意思。”
“你滾吧。”
“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不要我的人，我也不會稀罕。”
滿嘴的血色苦得堪比黃連，趙舟舟手腳發涼，麻木地轉身開啟戎君澤的門。
“姐姐——”
戎君澤在她身後說：“你可真的想好了嗎？”
啪——
回應戎君澤的，是冷冷的關門聲。
戎君澤怔怔地望著被關上的房門，眼眸中的光一點點碎裂。
他自嘲的笑了笑。
末了，才發現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流下來，伸手接住，原來是無用的眼淚。
-
自從與戎君澤鬧過那一場後，一直到開學前趙舟舟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這樣也好。
壓下心中那不易察覺的失落，趙舟舟這樣想著。
趙舟舟申請了助學貸款。
算了算高中三年的花費，給劉溪阮打了一張借條。
“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數目清晰的數字就能夠簡單衡量的，如果不是戎家，我那三年可能都沒有辦法讀完高中。媽媽一輩子要強，不肯欠別人一絲情分，我覺得媽媽應該也會支援我這麼做。這欠款是我給自己的一個交代，姨媽您和哥哥三年裡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在心裡，不會忘記。”
劉溪阮拿著趙舟舟給她的借條。
上面寫著：借款54891.6元，7年內還清。
有零有整，是劉溪阮給趙舟舟的那張卡上，這三年來趙舟舟所有的費用開支總額。
劉溪阮將借條收起來。
“這借條我收下，舟舟，你記得我們是親人，遇見問題了，不要自己扛著，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
九月來臨，趙舟舟坐上南下的高鐵，遠赴求學。
-
五年後。
趙舟舟大學裡學的是經濟專業，大二那一年開始接觸短影片，三年下來賬號積累不少的粉絲基礎的同時，也帶來可觀的收益，畢業以後，趙舟舟索性全職運營影片賬號。
“舟舟！”
陳檸宣和趙舟舟選了同一所學校，只是她上的是漢語言文學。
誰也沒想到，陳檸宣這樣咋呼呼的人，竟然會成為一名小說寫手。
畢業後被家裡人逼著考了老家的公務員，上班三個月後因為無法適應體制內的工作環境，選擇辭職全職寫作，為此和她爸媽鬧了一場被“掃地出門”，她就索性搬著東西跑來和趙舟舟合住，跟著趙舟舟天南地北地到處跑。
趙舟舟拍攝影片，她美其名曰採風尋找靈感。
有時候趙舟舟也會懷疑：她拍的都是記錄鄉村生活的東西，而陳檸宣寫的都是霸道總裁愛上我或者冷酷王爺嬌嬌妻，她真的能夠從綠油油的水稻田或者深山老林的野蘑菇裡找到靈感？
“我一個好基友說他們家最近有個傳統節日要搞什麼祈福活動，當地文旅為了開發旅遊資源和他們那個村弄了個首屆迎龍節，你不是正好在找拍攝素材嗎？聽說那兒以前有一夫多妻制，從前裡面的人幾乎不和外面接觸，現在正在邀請媒體網紅去那裡拍影片，我剛才搜了一下，往上討論熱度還不低呢。重點是聽說那個地方財神爺可靈可靈了。”
聽了一會兒，趙舟舟替陳檸宣總結道：“重點是財神爺可靈可靈了。”
“嘖，你這個人，看破不說破。”
陳檸宣昨晚熬夜趕更新，一覺睡到下午一點，和同是寫手的基友拉扯了一會兒家常，此刻已經是下午兩點。
“你在哪裡呢？一塊吃個飯唄？”
趙舟舟看了眼時間：“早飯還是午飯，你要不再堅持堅持，等我回來做晚飯吧，我的神仙。”
“唉呀~”
陳檸宣一個猛女撒嬌，趙舟舟無奈道：“我給你包了餃子，在冰箱的速凍層，你拿出來自己煮一下，我在外面看推廣產品，今天會早點回家，到時候一起去超市買些菜，咱們晚上煮火鍋吃。”
“嘖，我家老婆真賢惠，愛你麼麼噠！”
“滾。”
趙舟舟無情地掛掉電話。
“你朋友說的是不是化龍村？”
甲方的一個工作人員，眼睛大大的小姑娘望著趙舟舟有些興奮地說道：“我在網上刷到過，聽說化龍村以前可神秘了。”
趙舟舟皺了皺眉：“很有名？”
“當然！”
小姑娘在手機上點了幾下，翻出一個貼吧頁面，留言上萬條。
【百年古村化龍村，一朝揭開神秘面紗。】
【震驚！一夫多妻？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神奇的地方？】
……
趙舟舟隨意翻了幾條，前幾頁的留言幾乎每條點贊評論都過萬。
“你覺得……下一個取景地，放到化龍村怎麼樣？”
趙舟舟向面前的女孩隨口說道。
“我覺得和我們七夕中國古傳說的主題還蠻吻合的。”
趙舟舟話剛出口，小姑娘立刻風風火火給甲方老闆打電話。
沒想到甲方老闆也是個實幹派，噼裡啪啦兩人在電話裡溝通幾句後，就這樣拍板敲定了，將拍攝地址選在化龍村。
“什麼，真的要去化龍村？”
陳檸宣煮了餃子後就在家裡刷劇等著趙舟舟回來帶她去超市買火鍋的材料，經過試吃區，嘴巴里剛塞進一個灌湯包，就聽見趙舟舟狀似無意地說道：
“後天去化龍村，你收拾一下行李，聽說那裡海拔高晝夜溫差大，白天溫度高但是晚上只有七八度，記得帶厚衣服。”
“啊！舟舟，你真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可人兒！”
陳檸宣開心得嘴巴里還能再塞下三個灌湯包。
趙舟舟無奈地指了指蔬菜區的豌豆苗：“吃不吃？”
陳檸宣早就樂不思蜀，搗頭如蒜無有不應：“吃吃吃，給我屎，我都眉頭不皺一下。”
蒸灌湯包的阿姨望著陳檸宣的眼神中略帶嫌棄與質疑。
未免陳檸宣丟人現眼，趙舟舟扯著她趕緊離開去結賬。
晚上的這一頓火鍋吃得酣暢淋漓，陳檸宣摸著圓鼓鼓地肚皮攤在沙發上，對趙舟舟說：“舟舟，別動，鍋碗瓢盆放著我來。”
趙舟舟也不與陳檸宣客氣。
兩個人彷彿形成了默契一般，趙舟舟負責做飯，而陳檸宣做飯不行，就包攬了家務清潔。
收拾妥當，趙舟舟回到房間開啟電腦，將這幾日拍攝的素材匯入電腦，後天要去化龍村，今天晚上她得把上一個影片剪輯好上傳，還要寫化龍村的指令碼，時間還是非常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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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檸宣是日夜作息顛倒的人，三日後趙舟舟將還在做夢的陳檸宣從被窩裡挖出來，幸好前一天就已經將行李都提前收拾好，打了車就趕去機場。
陳檸宣哈欠連天地睡了一路，從車上睡到機場，從機場睡到飛機上。
一覺醒來，飛機也落地了，陳檸宣哆嗦了一下，拉住趙舟舟的胳膊：“舟舟，好冷呀。”
趙舟舟在Y省K市讀的大學，畢業以後直接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住下，K市一年四季如春，而化龍村要比K市偏北且海拔更好，溫度也比K市低了許多。
趙舟舟從揹包裡拿出衝鋒衣遞給陳檸宣。
“穿上，等會入了夜會更冷”
“姐姐，我們先在鎮上住一晚，老闆定的車子明天會來接我們進村。”
與舟舟對接業務的女孩萊萊這趟也跟著一起過來了，還有攝像師阿康，一行四人。
誰知道原本定好的房間突然出了問題，老闆說因為訂房系統出現問題，導致訂出去的房間要比實有房間少了一間。
趙舟舟一行人定了三個房間，趙舟舟與陳檸宣一間，萊萊一間，阿康一間。
四個人在服務檯與工作人員協商，能不能勻出來一個房間。
“最近好多人來化龍村，真的沒有空餘房間了。”
“我們昨天就在網上下的訂單，系統出現問題怎麼能讓消費者來承擔後果！”
阿康人高馬大，說話嗓門大，服務檯的小姑娘被他說得眼淚汪汪：“我也沒辦法呀，真的沒有房間了。”
“這樣吧，這麼晚了，我們再去找其他的酒店也比較麻煩，你看能不能給其中一個房間加張床，我們三個女生擠一擠，睡一晚。”
趙舟舟提了個折中的辦法，在這節骨眼上，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服務員打了個電話，找來一張摺疊床加在其中一個房間。
“我睡摺疊床吧。”
趙舟舟放下行李：“宣宣你睡相太差，我怕你半夜掉地上把我們吵醒了。”
陳檸宣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哪有？”
萊萊連忙擺手：“不不不，還是我睡摺疊床吧。”
“你這大高個，摺疊床腿都伸不直，別推讓了，就這麼說定了。”
萊萊是個一米七六的北方女孩，長得長手長腳。至於陳檸宣，睡相確實差，趙舟舟可沒有汙衊她，有時候早上起床去喊她吃飯，經常能看見陳檸宣睡得四仰八叉，斜斜的，橫橫的，各種姿勢趙舟舟都看見過，包括不限於還睡到床底下去過。
一番衡量，確實只有趙舟舟能睡摺疊床。
但是這摺疊床不知已經有多少年了，人一躺上去就會咯吱咯吱發出聲響，趙舟舟一晚上都不怎麼敢翻身，就一個姿勢僵硬地躺了一晚上，到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實在睡得渾身疼痛，便索性起床去附近晨跑了一圈。
下樓的時候，她看見大堂裡坐了幾個人，其中一個人穿著藏青色的西裝，長腿交疊坐在沙發上，由於剛好坐在暗處，加上前面有個身形高壯的男人擋在這個人面前，趙舟舟並沒看清楚男人的模樣。
只是經過的時候，聽見斷斷續續的談話鑽入她的耳朵裡面。
“博盈娛樂的收購……”
等到趙舟舟走出酒店大堂，男人側目朝她的背影望去，眼神之中是濃到化不開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