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意霖意識到戎君澤狀態的不對:“君澤,告訴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陳姨只是說,那一天因為戎意霖要回家,戎章賀與劉溪阮前一天都睡在別墅。
第二天趙舟舟出門後不久,戎章賀接到一個電話,和劉溪阮匆匆出門。
兩人離開別墅之前,戎君澤追上去擋住車,與戎章賀發生劇烈衝突。
戎章賀讓駕駛員將戎君澤關在三樓書房後離開。
再然後,就是聽見聲音跑出來看,發現戎君澤和趙舟舟兩個人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戎意霖到了醫院以後,嘗試給戎章賀與劉溪阮都打了電話,兩個人的電話卻都打不通。
戎君澤的眼神動了動,望向戎意霖張口:“姐姐怎麼樣?”
暈過去之前,他只記得趙舟舟接住了她。
他傷成這樣,趙舟舟怕是要比他傷得還要嚴重吧。
“比你好一點,就是右手粉碎性骨折。”
粉碎性骨折,一定很疼吧。
戎君澤抬了抬胳膊,戎意霖上前按住他:“你別動,幸好你下來的時候用手撐在地面,不然她怕是就不只是骨折這麼簡單了。”
戎意霖嘆了口氣:“君澤,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戎君澤遲鈍地想了想,他有些記不起來了。
腦震盪導致他的記憶出現了紊亂。
“我去看姐姐。”
“你這樣怎麼去看他。”
“我去看姐姐。”
戎意霖見戎君澤固執已見,生怕戎君澤亂動再牽扯到哪裡的傷口,只好妥協。
“好好好,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是你先躺著別動,我去問一下醫生,醫生說你可以去,我再帶你去。”
趙舟舟做了手術,藥效還沒過。
戎意霖推著戎君澤來到病房。
“小姑娘還沒醒。”
護工見到兩人,開口說道。
戎意霖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趙舟舟躺在床上,手臂上打著厚厚的石膏,輸液管正一滴滴將藥水輸進趙舟舟的血管。
一雙眼睛緊緊閉著,眉頭微蹙,似乎夢中也被不開心的事情所纏繞。
“哥,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待會兒。”
戎君澤沙啞的聲音響起。
戎意霖有些不贊同:“可是你……”
“就十分鐘。”
嘆了口氣,戎意霖說:“行吧,那就十分鐘,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
“好。”
戎意霖轉身,將門輕輕合上。
戎君澤忍著頭疼,深深望著趙舟舟。
“為什麼要衝過來接住我。”
“真是傻瓜,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死?”
“對不起,姐姐。”
“一定很痛吧。”
戎君澤身上的藥效也在漸漸退去,身上的痛感越來越清晰。
可是這些痛,都抵消不上心裡的痛。
接到方依依發來的資訊,戎君澤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她死了。】
戎章賀將他鎖在別墅,直到顏虹死去,都不被允許與她說上一句話。
從此以後,他將永遠也不能知道,當他喊出那一句媽媽的時候,顏虹是否會笑著回應他,然後將他輕輕攬入懷中。
他與顏虹這輩子,只有那懷胎十月的時候,靠得最近。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到死亡的終點,這段路上,他與顏虹,只有離別。
生離。
死別。
“姐姐,我好想哭一頓呀,可是我一點也哭不出來。”
“我連思念,都不知道從何念起。”
“她沒有陪我長大,沒有為我做過一頓飯,沒有給我買過一件衣服,可能連我的名字,那個人都沒有告訴她。或許,她都不知道我還活著吧。如果知道我還活著,為什麼不見我。”
“姐姐,這下我和你一樣,都沒有媽媽了。”
“我真恨他。”
“真恨他呀。”
“阿……澤……”
趙舟舟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戎君澤斷斷續續的話傳入耳中,她艱難睜開眼睛,張了張口,喚出戎君澤的名字。
“姐姐,你醒了?”
趙舟舟側過頭,對上戎君澤的眼睛。
“不……要……恨。”
“你說什麼?”
“不要……恨他,會很累。”
不要恨他,縱然那個人千錯萬錯,十惡不赦。
可是恨一個人,便是拿著別人的錯懲罰自己。
劉溪沐被趙河奕打了十幾年,在劉溪沐死的時候,趙舟舟恨不得能殺了趙河奕。
她有多恨他,就知道恨著趙河奕的時候,自己有多痛苦。
綱常倫理,血脈牽連。
她的身上也流著趙河奕一般的血,趙河奕可恨,她便也可恨。
趙舟舟想要伸手去牽戎君澤,一股鑽心的疼從手臂上傳來。
嘶——
趙舟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戎君澤趕忙說道:“別動,你的手骨折了。”
“好疼啊。”
趙舟舟疼得忍不住呻吟一聲,注意到戎君澤是坐在輪椅上,頭上包著紗布,手上腳上都打著石膏。
“你怎麼樣?”
從三樓跳下來,一定傷的很嚴重。
“我不是坐在這裡嗎?”
“我比你醒得更早,說明傷要比你還輕。”
趙舟舟聽了,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
“好什麼?”
戎君澤有些生氣:“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讓我砸死了?”
“砸不砸死我不知道,但是你要再繃著臉,我就被你嚇死了。”
戎君澤臉一垮:“不可以這樣,以後絕對不可以這樣。”
“你也不可以這樣。”
趙舟舟緊接著戎君澤的話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你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大家會擔心你的。”
戎君澤懨懨道:“沒有人會擔心我。”
“你胡說!”
趙舟舟冷聲打斷:“哥哥會擔心,我會擔心,陳姨會擔心,阿辰會擔心,好多人都會擔心你。”
“而且我剛才好像聽見哥哥的聲音,他是不是在這裡?”
戎君澤怔了怔,點頭。
“阿澤,不要讓真正關心你的人為你擔驚受怕。”
“你真的會擔心我嗎?”
“當然。”
趙舟舟的回答毫不遲疑。
戎君澤覺得眼眶裡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跑出來了。
他仰起頭,努力忍下這眼中的溼意。
戎章賀接到電話的時候,戎君澤剛好在場。
聽見電話那端的人斷斷續續說什麼:不行了……很危險……最後一面……
然後戎章賀就是神色大變,立刻起身離開,戎君澤當即起身擋在戎章賀跟前。
“你去哪裡?”
“滾開!”
戎章賀蠻橫地伸手推開戎君澤,戎君澤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是她對不對!她怎麼了!那個人說什麼最後一面,她怎麼了!”
“我讓你滾開!”
戎章賀推不開戎君澤,劉溪阮和老李將他硬生生扯下來。
“把他給我關起來!”
兩父子憤怒地看著對方。
“放開我!讓我去見她!憑什麼不讓我見她!你有什麼權利不讓我見她!”
“你想見她?”
戎章賀冷笑:“你有什麼資格見她。”
冷冷丟下一句話,戎君澤被鎖在三樓的書房。
憤怒徒然地敲著窗,看車子駛離。
在接到方依依的資訊的時候,戎君澤再也坐不住了。
他將防護欄敲到變形,才能勉強鑽出來。
從三樓一躍而下。
當時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他還沒有和顏虹見面,顏虹不能死。
戎君澤的身子微微顫抖,門外傳來敲門聲:“君澤,我進來了。”
隨著門被開啟,戎君澤發現趙舟舟已經醒了。
“舟舟,你醒了。”
三步走到趙舟舟床前:“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挺好的,讓哥哥擔心了。”
“你們兩個真是差點嚇死我了!這小子要找死,就讓他死去,你衝過去幹什麼,他死了活該,連累你冤不冤啊?”
戎君澤說得很生氣,趙舟舟一瞬間覺得鼻頭一酸。
不論戎意霖說得是否真心,這一瞬間她確實聽了很感動。
“對不起,哥哥,我錯了。”
戎意霖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手且得養些日子了,想吃什麼和我說,我讓陳姨做了送來。”
“哥。”
被戎意霖遺忘的戎君澤出聲說道:“我想吃鴿子湯。”
戎意霖咬得牙癢癢,要不是這小子傷得實在太可憐,他真想親手揍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你吃屁!”
“你好,請問339病房往哪裡走?”
“謝謝。”
醫院護士臺來了一個漂亮女生,護士望著女生離去的背影不禁感嘆:“現在的小孩,一個個都長得這麼好看嗎,我怎麼記得我年輕時候,身邊全是一個賽一個的尷尬期?”
戎君澤手腳不便,只能躺在床上看著戎意霖給他放的宮鬥連續劇。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
門被開啟,戎君澤轉過頭去看:“方依依?”
方依依捧著一束花走來:“身體怎麼樣,看起來——好像還挺嚴重的。”
“你試試從三樓無保護措施跳下來,嚴不嚴重。”
方依依笑了一聲:“沒摔死,那看來不嚴重。”
將花放在桌上,方依依撇了一眼電視上放的劇目:“你竟然看這個?”
“我哥放的。”
“你哥?”
方依依知道戎君澤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但是據說這個哥哥不是出國唸書了嗎?
“嗯。”
戎君澤不願意多解釋。
“我有訊息帶給你。”
方依依從包裡拿出一個檔案袋,看了一眼戎君澤的狀態:“算了,我還是說給你聽吧,你這個樣子也看不了。”
將檔案袋放在病床旁邊的桌上,方依依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我拿到了方仕池那一天的通話錄音。”
戎君澤覺得眼皮一跳,他抬眸向方依依看去。
“但是很可惜,中間有一段關鍵的話丟失了,不過這段錄音足夠讓他丟掉執業資格。”
“你繼續說。”
方依依輕笑一聲:“戎君澤,你講話能不能稍微對我客氣一點,我可是在幫你。”
“不過各取所需,何況……”
戎君澤話音一頓:“你是否能提供我所需的,還有待考證。”
“怪不得爺爺說你是隻狼。”
聽方依依提起她的爺爺,戎君澤心中有些不痛快,那一天在碼頭上,那個老頭只是冷眼旁觀他被戎章賀單方面碾壓。
如果那個時候有人能夠幫他。
也許不會到顏虹死了,他也沒能和她說上一句話。
“方仕池的電話裡面除了顏虹,沒有提及其他具體的人名。不過我找到了一些其他東西。方仕池與劉溪阮二十年前的信件。”
信件?
“只是信件現在不可能給你,這些東西也不能佐證戎章賀與劉溪阮對顏虹實施了實質性的軟禁。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找到切入口了,你要不要繼續跟我合作。”
戎君澤沉默不語。
方依依繼續說道:“我很抱歉,答應幫你找到顏虹,可惜失敗了。我現在和你提出第二個合作計劃。你願不願意接受?”
戎君澤的眼眸終於有了焦度,他盯著方依依,挑了挑眉:“什麼計劃?”
-
陳姨特意給戎君澤與趙舟舟做了營養病號餐送來醫院。
戎意霖推著趙舟舟來到戎君澤的病房一起吃午飯。
一推開房門,就看到桌上放著的一大束黃色玫瑰花。
“有人來過了?”
戎意霖問道。
“一個同學。”
戎君澤隨口應道。
“嘶——黃玫瑰?”
戎意霖意有所指地望著戎君澤:“你女朋友?”
戎君澤坦然地回視戎意霖:“不好意思,我愛好男。”
“你放屁!”
戎意霖翻了個白眼,晃了晃手中提著的食盒:“能動就趕緊滾起來,陳姨早上特意去市場買的新鮮排骨燉的湯。”
“趙舟舟,還有小湯圓,陳姨說你愛吃,特意給你做的。”
趙舟舟:“替我謝謝陳姨。”
戎意霖佯裝不高興:“只謝謝陳姨嗎?早上可是我載著陳姨去市場,也是我這個外賣員親自送過來的愛心餐。”
趙舟舟被逗樂了,趕忙討好:“我錯了,最應該感謝哥哥的,哥哥辛苦了。”
“這就乖了。”
戎意霖很是受用,順道白了戎君澤一眼:“還是妹妹好呀,弟弟只會氣死人。”
“哥,我有話和你說。”
戎君澤吃過飯後,突然喊住戎意霖。
“說。”
戎君澤卻看了看趙舟舟:“我想單獨和你說。”
趙舟舟受意,立刻說道:“護士說我吃過飯得測血糖,我先回去了。”
匆匆離開後。
戎意霖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麼?”